九、圆明园变成废墟之后(第6/8页)
李:再往那边是西苑。西苑原来是一车站,没有人,车站完了变成兵营了。
定:一亩园这边还有别的村子吗?
李:没有了,就这俩村子。寒山那边就8户人家,不算村了。寒山是我姥姥家的,那全是我们家的亲戚,不是我姥姥就是我舅舅,要不就是我舅舅的干妈。等于我们家把那边的地给他们了,你可以招你们家亲戚上这儿种来,都可以,我不追究,但是都是我们家的地。
定:101中学原来也没成为村子?
李:那是圆明园的,归政府。
就圆明园这点事,我们哥俩一直在探讨,咱们能恢复一点恢复一点,不能恢复的,咱们把它保护下来,让咱们中国人知道,咱们受过多大的污辱。现在好,就想营利,就想把它改变全貌,越改越不像话。过去的桥都是石桥,现在全变成木桥铁桥啦,那有什么意义啊,是吧?圆明园这几大景区,他这么做,就是不规范的,为什么不规范呢?它跟颐和园还不一样,那是国家园林,这个呢,遗址公园……搞什么都搞好不了,为什么好不了?弄点钱,他贪点他贪点他贪点,最后就没有什么了。学坏容易,学好就太难了。
3.父亲和母亲
李:我爷爷就两个孩子,我还一叔,他是咱们101中的高才生啊,比我大一轮。我父亲还在。
定:您父亲后来做什么工作,也在家种地吗?
李:没有,他19岁就出去了。解放初期支援三线,电信,通信还有什么,反正都跟这有关系。他就报名了,报名就录取了,录取了就直接分配到哪儿呢?西安。我1953年生人嘛,一岁就跟我父亲到西安,1960年回来的,我8岁。等于下放了吧,也不是下放,就是回来当工人。我们都是西边的户口啊,那会儿粮食降低标准,生产队要接收你就得给你粮食,生产队就不接收,黑户,直到1970年才吃上商品粮。我们都是居民户口。我爸那人一点理都不讲,我跟我爸没话,一句话都没有。
陈:你爸那人一点脑子都没有。可你爸这人有一点儿好,正直,诚实。
李:我妈是从这儿土生土长的。他们老家是河北定兴县,我姥姥也是定兴的。我妈是贫农出身,也是受苦出身的,那会儿他们买不起房,也是种我们家的地,在山根底下无人区,弄了一间房。离这儿有几里地吧,寒山。我母亲他们家8个孩子,我母亲是老大,我舅舅比我还小呢。我妈是童养媳过来的。
定:你们家干吗娶个童养媳啊?
李:不就是没人用么,就少一用人么。过去人要说就傻吧,过去人脑子不快,他就是算计。有个认识的人说,寒山那儿有一家,那姑娘挺老实的,就说给我爸做童养媳了。我妈10岁就进我们家,我父亲那会儿才7岁。我妈比我爸大3岁,正式结婚我爸是14岁,我妈是17岁。
定:她现在还在么?
李:不在了,3年了。要活着今年有八十吧。我们家7个孩子死一个,还剩6个,我是老二,上边还一哥哥。我爸爸一人上班养8口人,6个孩子,加我母亲。现在的孩子绝对不会像我们孝顺老家儿那样,受苦的孩子才知道什么叫孝顺。我受过的苦您就不知道了。
定:您受过什么苦呢?
李:我们家孩子多,本身生活就不富裕,为了让我哥哥上学,能当个工人,我天天打草,打草8厘钱一斤,我背着上哪儿卖去?清华大学西门。我12岁,背140斤,我16岁,背180斤。后来有独轮车,自个儿做的,天天推着去搂柴火,我们冬天烧不起煤,烧柴火,我们把地刮得比现在保洁人员扫得还干净。后来没有柴火可烧了怎么办?烧树叶子,刨树根,掏喜鹊窝,掏喜鹊窝(里的草)就能做顿饭,而且喜鹊窝里还有菟丝,每个喜鹊窝里都有半两菟丝,知道吧?那也值钱。我每天爬多高掏喜鹊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