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们如何度量文明(第3/12页)
也许我们应当将“社会达成目标的能力”称作社会发展的最小定义。这样很便利,但却不够精确,而且像所有最小定义一样,其外延抽象化程度很高,使之很难用于操作(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必要立刻将这样含糊的一种说法付诸使用)。
因此,社会科学家们通常会在最小定义后续之以一个“理想型”定义。这种理想型定义“旨在汇集众多最大属性,也就是囊括所有(非特有的)有助于以其最纯粹、最理想(或许也是其最极端)的形式定义该概念的特性”。
用更正式的说法来说:“社会发展就是技术、生计、组织和文化方面的总体成就,人们通过这些成就来吃饭、穿衣、居住和繁殖自身,解释周围世界,在群体内解决纠纷,扩张自己的势力并压缩其他群体的势力,保卫自己、抵御其他群体扩张势力的企图。”
从原则上讲,社会发展是我们可以衡量并通过时间和空间进行比较的事物。如果西方的社会发展水平自远古时代起就高于世界其他地方的话,那么“为什么西方主宰世界”的答案一定深藏在历史中,正如西方生态和环境优越论的持有者们所主张的那样。然而,如果西方的社会发展是在公元前1000年后开始遥遥领先于其他地区的,我们也许就要断定:主张希腊、罗马重要性的人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事实证明西方的社会发展超越其他文明是发生在现代的事情,那我们就不得不承认那些旧的理论都是错误的,必须另寻解释了。
我想强调的一点是,社会发展是对社会达成目标的能力的衡量,而不是对社会达成目标的能力的解释。社会发展只是向我们展示了我们需要解释的模式。
社会发展也不是衡量不同社会的价值的标尺。例如,21世纪的日本,遍布着配有空调、实现了计算机化的工厂和繁华的城市,到处是汽车和飞机、图书馆和博物馆,拥有高科技的医疗条件和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居民。当今的日本人对自然环境和知识环境的利用远比他们1 000年前的祖先要充分。1 000年前的日本,上述事物一概没有。因此,要说现代的日本社会发展水平比中世纪的日本要高,是完全成立的。然而这绝不意味着现代的日本人比平安时代的日本人更聪明、更富裕或者更幸运(更不用说“更幸福”了)。同样,社会发展得分高低与道德、环境及其他社会发展的成本毫无关系。社会发展是一种中性的分析范畴。
进化、分化、能量:怎么理解社会发展
学者们对类似于社会发展的观点一直饶有兴趣。对于这一历史观点,已有若干出色的评述,所以我不打算再做全面概括了。我将只关注看上去与本书中将构建的社会发展指数最为相关的观点,然后介绍一些对这些方法最为重要的批评。
最有助益的起点也许当属那位古怪的英国大学问家赫伯特·斯宾塞(Herbert Spencer)于1857年发表于《威斯敏斯特评论》(Westminster Review)上的《论进境之理》(Progress: Its Laws and Cause)了。像19世纪中叶的许多英国知识分子一样,斯宾塞也感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先前难以想象的进步时代,并想对此做出解释。他认为:“从科学所能探及的最遥远的过去,到新奇事物层出不穷的昨天,进步最本质的成分,是从相同性质转化为不同性质。”他提议将事物从起初简单到变得越来越复杂的机制称为“进化”:
事物经过持续分化的过程,从简单发展到复杂,可以看出在我们所能推论的宇宙的最早变化中,在我们能够通过归纳而确定的最早变化中,是相似的。这种发展可以从地球在地质和气候上的演变中看出;可以从地球表面每个单个的有机体的演变中,以及有机体的种类增长中看出;可以从人类的进化中看出,无论是关注文明的个体还是各种族整体;可以从社会的演变中看出,就其政治、宗教、经济组织的变化而言;可以从所有那些或具体或抽象的人类活动的产物的演变中看出,正是这些无穷无尽的人类活动的产物构成了我们日常生活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