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之前世今生(第13/55页)
“友谊商店说路又远又僻,不送货。后来我多付点钱来换取‘友谊’。”
单玉莲望着他的举手投足,非常感激。他为她这样地奔波设想……
从来都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样好。
回想此番南下,在惠州落实。怎么来的?点儿已低了。邻居都不给好脸色,因为一比之下,他们无形中点儿是高了。正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乱人捶。连头发也给剪短。
天天地劳动、下水、施肥,饭是吃不好了,没白天没黑夜的贫贱。想豁命,但无谓呀,终归还是把自己压下了,免得不死不活,沦落到更不堪的地方。眼泪渐渐就不轻易淌了。
过去那么神圣地尊贵地成长,她的感情,原来都是假的。
也曾想过,不如把身子抛出去赚钱吧。即使不接客,到广州的影剧院与“摸身客”看节目,搅点“大动作”也成的……
武汝大见她陷入苦思,还道她相思。便不惊扰。她一定还没洗澡了,他见到她的汗。
安装完毕,男人马上主持大局:“好了好了,我们开始叹冷气!”一扭掣——咦?
发生什么事?
唉,此地电力资源素来紧缺,每至星期日,还由供电部门统一调配,各店号相互错开用电时间,民居则间歇停电。现有的民用电网及电表都已十分老化,怎堪经此巨变?整条街电压下跌,所有电视机图像失真,所有冰箱、风扇停转,所有的灯都熄了。
世界顿然黑暗。
四邻一片埋怨之声,矛头直指单玉莲:
“都是那个姣婆!成天电男人,电到整条街都烧电!”
“害人害物,正牌狐狸精!”
“她不过是鸡吧!”
鸡?
真危险。
听说也有个下放的北京妹丽红,就是跟龙洞宾馆丽湖车队司机小曾合作,他给港客扯皮条,载到郊外,在汽车上“开档”。
丽红后来得了性病,保健医院用激光、冷冻等方法,都治她不好。她出来后,医院立即将全部用过的设备烧毁,表示不欢迎。
丽红拖着残躯回来了,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走不动,身上发臭,脓水从裙里渗出。她有一天说要去晒大太阳,从此不知又浪荡到哪儿去,当她的黑户。
女人,没有根的女人,便是这样。
难道单玉莲不知道自己吃得几碗干饭?还想当上什么位置?
幸亏在此当儿,给她遇上个好男人。
还有脚踏实地的一天。
“不,我不是鸡!”她很傲然地对自己说。在黑暗中,怨怼声中,她还是可以昂起头来的。
这个男人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烧电,拖累了她,便企图令她宽心:
“哗,这就是‘四化’?真是化学了?”
见她没反应,武汝大继续努力:
“莲妹——”
“唔?”
“莲妹,我在元朗有间铺子,卖老婆饼,算是远近驰名。我的老婆饼,皮薄馅靓,很好吃,如果你喜欢,下次我带上来给你。”
单玉莲低下头来。
武汝大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男人在黑暗中是特别勇敢的。趁着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反正她又看不清楚,赶忙把心事一口气地说了,很快很匆促很紧张,中间没有停顿过:
“——其实带来带去带上带落很麻烦你不要笑我人生得矮不过心头高如果你肯嫁给我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说完自己也大吃一惊。
“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忘记了说过什么!”武汝大看不见她淌下两滴感激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