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临夏:丝绸之路十万佛(第4/5页)

第二天回到兰州后,我对那些荒山秃岭仍然耿耿于怀,想对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有更多的了解,于是就去了中科院兰州沙漠研究所。研究所坐落在中科院兰州分院错落有致的楼群当中,向东几个街区就是“兰州饭店”。通常情况下,这些研究机构不对公众开放,外国游客要访问,需要通过当地外事部门。不过我发现,要想直接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打电话到研究所,请求对几位研究员做一次简短的拜访。这个所的研究员数量惊人,有一百二十人。研究员们说,我这几天看到的那些荒山秃岭,并不是最近才有的。最后一个冰川纪的气候变化,以及五千年来这一地区华夏民族与各游牧民族之间频繁的战争,导致了严重的森林破坏和水土流失。数百年前的绿洲变成了现在的沙漠,而且沙漠还在蔓延。中国有大约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是沙漠,约占中国国土面积的百分之十六,而且沙漠还在以每年百分之一的速度蔓延,有些地区蔓延的速度甚至达到了百分之十。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一种什么景象?显而易见,沙漠化是中国最大的问题之一。

几位研究员告诉我,他们不仅研究沙漠的形成,也研究控制沙漠的蔓延,同时还指导沙漠地区政府的治沙行动。他们建议兰州市政府采取措施,遏制新沙漠的形成。我也明白当地政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一想到中国的沙漠面积是如此之大,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五千年以来的人为破坏,现在才来治理是不是太迟了呢?

我向研究员们深表感谢,感谢他们抽空为我讲解他们的工作。兰州本不以美景著称,现在因为迅速沙漠化,声誉更是一落千丈,越发狼藉不堪了。我从沙漠研究所回到火车站,买了第二天去西宁的火车票。这场沙漠化的谈话把我的心情搞得更郁闷了。离开兰州之前,我决定去两座公园逛逛,让心情敞亮起来。

我首先去了市区南侧的五泉山公园。公元前121年,西汉大将军霍去病率大军二十万,向西驱赶匈奴。大军到达兰州时,发现无水可饮,霍去病一怒之下,抽出宝剑狠狠地劈向脚下的巨石,大声吼道:“我不相信这里没有水!”也许是冥冥之中有天神相助,泉水从他劈开的石缝中汩汩地冒了出来。霍去病又用宝剑连续劈开其他四块巨石,与第一块巨石一样,它们又冒出了四股泉水。解决了干渴难题的大军继续向西进发,一直把匈奴人赶回了老家。从那以后,五股泉水一直喷涌到今天,现在兰州的“五泉啤酒”就是取这五股泉水酿制的。

在五泉山转悠了几圈,徒唤奈何地拍了拍那些岩石。我跨过黄河大桥,来到兰州的另一个著名公园——白塔山公园。白塔山公园地如其名,就是围绕山上的一座白塔而建的。塔内奉置的是公元十三世纪一位西藏喇嘛的舍利。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去白塔山公园并不为看白塔,而是想站在山上看风景。落日时分,我站在山顶,目光从一座古老神祠的瓦屋顶,转到钢结构的“黄河第一桥”,再转到如褐色丝带般飘逸的黄河,最后转到楼宇参差的兰州市区。这座蜷伏于两座高山之间的狭长的城,这座受沙漠困扰的并不美丽的城,令我想起了诗人艾略特的诗句 “好似那病人麻醉于手术台上”。是的,手术即将开始,它的名字叫……治沙。

兰州位于黄河上游的中点。此时的黄河,泥沙含量并不很高,还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黄”河。但这座城市沿黄河两岸二十公里都是工厂。这样的河水,你还想让它清澈吗?

黄河大桥位于五泉山公园和白塔山公园之间的老城区中心地带,把两岸的兰州城连为一体。这个地方古代就有一座浮桥,始建于公元1385年,它是黄河上的第一座浮桥,当然也是第一座桥。这座浮桥存在了五百年,当中不知重修过多少次。在这五百年中,黄河上再没有第二座桥,哪怕是浮桥。这确实是一个奇特的现象,不可思议。你能想象五千公里长的一条河只有一座桥的情景吗?直到近代,黄河中下游的人过黄河,还是靠渡船或者羊皮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