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巴斯克海岸餐厅(第5/15页)

“不!”

“是!”

“不。”

“是,格洛丽亚。你的第一任丈夫。”

“那……人……是……帕特·德·西科?”

“哦,亲爱的。我们就不要去回想啦。毕竟,你都差不多二十年没见过他了。你那时还不过是个孩子。那不是,”马陶太太有意转移话题道,“杰姬·肯尼迪吗?”

这时,我听到艾娜夫人也说到同一话题上来了:“这眼镜简直要把我变成瞎子啦,但刚进去那位,不是肯尼迪太太吗?还有她妹妹?”

的确是;我认识这个妹妹,因为她曾跟凯特·麦克劳德一道上学,而且就在凯特和我参加在塞维利亚举办的费里亚博览会时,她还跟我们一起在阿布纳·达斯廷的游艇上吃过午饭,然后我们又一起滑水,至今我还时常在想,她真的好美,金棕肤色,晶亮晶亮的,穿一件白色泳装,白色的滑板嘶嘶地平稳滑行,在浪涛间俯冲侧滑时,金棕色的头发猎猎飘扬。因此,当她停下来跟艾娜夫人打招呼(“你知道从伦敦过来时,我跟你在同一班机上吗?可你睡得那么香,我都没敢说话”),然后看见我,并且记起来我是谁的时候,真是好不让人开心:“呀,你好啊,琼斯儿,”她说——她粗哑的嗓音轻柔而温暖,说话时身子也随之轻轻颤动,“你晒伤怎么样了?记着,我警告过你的,你就不听。”她蜷起身子躺到她姐姐身旁一张长软椅上,笑声渐渐不闻。她俩脑袋碰在一起,像两只悄言密谋的弗兰德牧羊犬。你真想不明白她们到底为何如此相像,尽管她俩鲜有共同的特征,除了一模一样的声音,两眼同样拉得很开,还有某些一模一样的动作手势,尤其是说话时,目光习惯性地深深凝视着对方眼睛,不住地点头,一脸理解同情的神情,那么迷人,那么严肃。

艾娜夫人评点说:“看得出来这俩女孩都曾迷倒过一些个大人物。我知道很多人都受不了她俩,尤其是女人,这一点我也能理解,因为她俩不喜欢女人,对任何女人都从来没一句好话。不过,她们跟男人却相处非常融洽,真像一对西方版日本歌伎;她们知道如何为一个男人保守秘密,如何让男人感觉自己很重要。如果我是男人,我自己会爱上李。她身段之美妙,简直就像古希腊的塔纳格拉城雕像;她柔媚而不柔弱;她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少有的几个能够既率直,又讨人喜欢的人之一——一般人都是舍此取彼的。而杰姬——不,她不属于同一个星球。她非常上镜,那是当然;不过效果却有点儿……粗俗,夸张。”

我想起一个夜晚,我跟凯特·麦克劳德和一帮人等去参加一个在纽约哈莱姆区一家舞厅举办的伪娘时装大赛:伴随着萨克斯管乡土爵士风的鸣鸣,几百个年轻的伪娘身穿手工缝制的裙装,招摇而过:布鲁克林超市店员,华尔街跑堂,黑人洗碗工,身穿丝绸满脑子奇思幻想的波多黎各侍者,歌舞团男生、银行出纳与爱尔兰电梯服务生装扮成玛丽莲·梦露、奥黛丽·赫本,或者杰姬·肯尼迪。事实上,最受欢迎的创意就是肯尼迪太太;有十多个男生,其中包括冠军得主,都模仿她的装扮:高耸入云的发型,翼状眉毛,阴郁、淡彩的嘴唇。而且在真实生活中,她给我的也是这样的印象——并不真的是个女人,而是一个精妆巧扮的易装男,扮作肯尼迪太太的模样。

我跟艾娜阐明了自己的想法,她说:“我所谓的……夸张,说的就是这意思。”又道,“你可曾认识罗西塔·温斯顿?很不错的一个女人。一半的印第安切罗基血统,我相信。她几年前患了中风,现在还不能说话。或者,准确地说,她只会说一个词。中风的人往往都是这样子,以前啥都会讲,如今却只剩下一个词。罗西塔会说的一个词是‘漂亮’。非常合适的一个词,因为罗西塔一直以来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这让我想起老乔·肯尼迪。他也是,只剩下了一个词。他那个词是:‘真该死!’”艾娜示意服务员倒香槟。“我跟你讲过他那次强暴我的事吗?当时我十八岁,到他家做客,而且是他女儿可可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