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灯(第2/22页)
洗完收拾下来的餐具,我坐到靠窗的桌子旁,望着对面那间屋子发呆。过了一会儿,突然,一个穿红色T恤的年轻男子掀开窗帘,出现在窗边。我吃了一惊,朝吧台转过身去。由于逆光,看不清他的脸。
“阿姐,果然是个男的。”
“是吗?”
“我刚才看见他了,他在窗口呢。”
阿姐从吧台探出身子,伸着脖子想瞧瞧他。
“那房间,根本看不见呀。”
“怎么?”
“从我这儿看不见哪。”阿姐这么嘀咕了一句,又接着数起钱来。
我回过头去再看那房间,他已经不在了。
“要是男的,那可得当心喽。绿藻可别再光着身子来回转悠了啊。”
听她的话音,倒像是在担心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好奇心。
阿姐似乎已经数完了钱,不知何时悠悠然衔起了烟。吧台里边的阿姐面露倦容,手支着脸,白烟缭绕着她。那双游移不定的黑眸子,仿佛无意中窥见了护身符的内容物似的,让人感觉非常的不应该。我在一段距离之外有些放肆地认真审视着阿姐。
“今天有人来吗?”
听我这么问,阿姐笑了笑,噗地长长吐出一口烟。
“今天没人来,过几天来。”
从那天开始,我不自觉地在意起了对面的他来,时不时地溜上那个房间几眼。可能是房里没有安空调,窗户总是大开着,只挂了一层纱帘。由于蕾丝网眼格外大的关系,从我的房间能模模糊糊看见屋子里头,至少能看出屋里的人穿没穿衣服。难道他就一点都没意识到这样会被人看见吗?我可做不到这么毫不戒备,尽管很不情愿,我还是坚持拉上之前一直被冷落在滑轨一头的厚窗帘。
看不清他的长相。透过纱帘只能模模糊糊瞧见他身体的轮廓,也判断不了他是在哭还是在笑之类的。我虽然并没有期待浪漫的隔窗之恋,可还是希望他是个美男子。
他搬来后过了几天,窗台上摆上了一小盆盆栽。据说能在房间里摆放绿色植物,就坏不到哪里去。我这人是最不会养植物的了,种的牵牛花和丝瓜是班上最先枯死的;春天心血来潮买的一盆小西红柿苗,还没到一个星期,也被我弄得可怜兮兮了。只要一想到植物和悉心照料它们的人,我就不由得感到畏缩。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它们。我觉得那些有心去爱这些不会说话的花花草草的人,一定是大方而从容的人,至少是要比我纯真的人。
又过了几天,恍惚听到愉快的笑声,撩开窗帘一看,不出所料,他的房间里来了一个年轻女子。一如往常,只挂着一层纱帘。是在做晚饭吧,能看见那女孩在屋里来回穿梭忙活。她穿着裙子,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束。哎呀呀,真行啊,女朋友来了还是这样。想归想,再看下去的话就显得太低级趣味了,于是我立刻离开了窗边。
她爽朗的笑声在出梅雨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这时,又响起了走调的吉他声,我不禁笑了起来。
低头擦拭银勺的阿姐慢慢眨了眨眼睛,停下手,一脸慈爱地端详起那细柄上的雕花来。“御门姐。”我想要不出声地这样叫叫她。
“晚上,我从书店一出来吧,觉着自己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阿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举起银勺对着灯看了看,收进了抽屉。接着,她用嘴轻轻叼出一根细长的外国烟,拿手指遮着打火机的火;她的指甲剪得秃秃的。
“阿姐,你说什么哪?”
她缓缓呼出一口白烟,叫了我一声“小傻瓜”。阿姐的厚嘴唇上,桃红色口红脱落了一些。
“我说我每次从书店出来,都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你买书了?”
“哪会在那儿买呢,没买。”
“丁零零”——铃声响了,三位大叔带着外面的热气进来了,阿姐娇媚地说着“欢迎光临”,迎了上去。她将吸了几口的烟塞给我,从冰箱里拿出银水壶,歪着脑袋往玻璃杯里倒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