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梗犬麦金事件
远远一阵雷声滚滚,我忽地一下从梦乡中惊醒。待睡眠的迷雾散去,我才诊断出声音本质及其来源:这乃是阿加莎姑妈的宠物狗麦金在挠门。我这老亲戚跑去法国艾克斯莱班做水疗,临走前把这只智力欠缺的亚伯丁梗托付给我;在早起的问题上,我一直没能说服这畜生接受我的看法。我瞟了一眼手表,这还不到10点呢,可这只死狗已然闹腾起来了。
我按下铃,很快吉夫斯便端着茶盘翩然而至。麦金先行一步,一下蹿到床上,熟练地照我右眼舔了一口,随即蜷起身子,呼呼大睡。这是什么逻辑呀?大清早的,连个鬼影都不见就跳下床挠人家房门,目的就是为了抓紧时间睡觉,我就搞不懂了。不管怎么样,这五周以来,这只疯狗日复一日奉行这项政策,坦白说,我真有点忍无可忍了。
托盘上有一两封信。我先往无底洞里灌了半杯提神醒脑的热饮,这才有点精神处理信件。顶上那封是阿加莎姑妈寄来的。
“哈!”我叹道。
“少爷?”
“我说‘哈!’,吉夫斯。意思就是‘哈!’,表示解脱。阿加莎姑妈今天晚上就回来了,她六七点间抵达城里的居所,希望一开门就看见麦金在门垫上迎接她。”
“果然,少爷?我会想念这个小家伙的。”
“我也是,吉夫斯。虽然麦金有和送奶工同时起床、早饭前就活蹦乱跳的坏毛病,但总算是条好狗。不过呢,能把它送回老家,我还是觉得松了一口气。我这个监护人当的,真是有操不完的心。你也知道我这个阿加莎姑妈。她要是把宠爱这条狗的心思放到宠爱亲侄儿身上就好了。要是她发现我在履行in loco parentis[1]职责期间有丁点闪失;要是在我照看这段时间里,麦金染上了狂犬病、家禽蹒跚症、马胃蝇病,那一定得怪到我头上来。”
“少爷言之成理。”
“你也知道,偌大一个伦敦城也容不下阿加莎姑妈和她的眼中钉。”
我打开第二封信,扫了一遍。
“哈!”我叹道。
“少爷?”
“又是‘哈!’,吉夫斯,不过这次表达了一丝讶异。信是威克姆小姐写的。”
“果然,少爷?”
我品察出——是这个词儿吧——他声音里透出关切的意味,我明白,他在寻思:“少爷是否会再次失足?”瞧,曾几何时,伍斯特的一颗心可以说是被罗伯塔·威克姆给俘虏了,而吉夫斯对此女一直不太赞成。他觉得这位小姐任性轻浮,基本上对人畜无益。不得不承认,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看法没错。
“她说要我今天招待她吃午饭。”
“果然,少爷?”
“她还带了两位朋友。”
“果然,少爷?”
“就在家里。1点半。”
“果然,少爷?”
我发火了。
“把这什么‘鹦鹉情结’给我改掉,吉夫斯,”我威严地挥舞手里的黄油面包,“你也不用在那儿张口闭口‘果然,少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想错了。对于威克姆小姐,伯特伦·伍斯特是心如淬火钢。而且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个要求。咱们伍斯特纵然没了爱意,但还是要待之以礼。”
“遵命,少爷。”
“那么今天上午你就负责奔来奔去运送食料吧。拿出仁君温瑟拉的风范,吉夫斯。记得吧?飨我与鱼、飨我与鸡——”
“是飨我与肉、飨我与酒,少爷。”
“听你的。你最懂了。哦,还要布丁卷,吉夫斯。”
“少爷?”
“布丁卷,果酱要多。威克姆小姐特意提到的。奇了怪了,啊?”
“的确神秘,少爷。”
“还要有牡蛎、冰淇淋、那种中间黏糊糊的软心巧克力。想想就倒胃口,啊?”
“是,少爷。”
“我也是。可她就是这么写的。估计她又在搞减肥食谱了。好了,不管怎么样,吉夫斯,就交给你了,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