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一八七四年十月

虽然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有了三个孩子,艾达发现他们还是在一些最古怪的时刻在一起亲热。在把燕子们泥碗一样的小窝捅翻后便一起跑进了谷仓。把湿玉米穗和胡桃枝添进炉火中后就跑到了熏肉房的后面。今天较早的时候是在马铃薯地,当时是在用一把大锄头翻地。他们双脚叉开笨拙地站在垄沟上,用一只胳膊相互拥抱着,用他们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抓着锄把。

艾达开始时想要说上几句风凉话。需要我咳嗽一声吗?但之后她留意到那两个锄把。锄把斜插在泥土中,就像地底下一台不为人知的发动机的摇柄一般。于是,她去忙自己的事,随他们去了。

那个男孩并没有回佐治亚州,而是成了布莱克谷的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不赖的男人。这是鲁比的功劳。两年来在她的督促下,他成了一个帮手,当他成为她的丈夫后,她也没有放松对他的监督。需要的时候就得踢上一脚,要不然就是一个拥抱。两种手段同样见效。他的名子叫里德。她们的孩子每个相差十八个月,都是男孩、满头黑发,亮晶晶的棕色眼睛像栗子一样嵌在脸上。他们长成了圆圆胖胖的小家伙,粉红的脸蛋,灿烂的笑容,鲁比让他们努力地干活,尽情地玩乐。尽管年龄有差距,但当他们在院子里的黄杨树下到处跑时,看上去就像同一窝出生的小狗一样相像。

此刻,时近傍晚,三个男孩蹲在房后的一个火坑周围。地上的木炭上正炙烤着四只小鸡,男孩们就该轮倒谁去往小鸡身上涂抹油醋和辣椒调成的浆汁争执不休。

艾达在梨树下一边望着他们,一边将一块桌布铺在一个小桌子上,然后几乎是边儿挨着边儿地摆上了八个盘子。战争爆发后,只有一年她没有来这儿进行冬季到来之前的最后一次纪念性野餐。而那是三年以前的事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十月,整月都是阴天下雨,只有一天例外,那天飘起了雪花。

艾达尽力去平等地热爱每一个季节,不去歧视冬季那灰暗色调、脚底下腐叶的味道和山林田野中的静寂。然而,她就是克服不了自己对秋季的情有独钟,她无法完全摒除见到落叶落下时产生的伤感,禁不住将它看做是一年的终结以及类似的隐喻,尽管她知道四季轮替、无始无终。

令她高兴的是,一八七四年的十月天气一直很好,是这个月份里所能呈现的最佳状态。一连几个星期天气都很干爽、温暖、晴朗,而树叶正好处于颜色变化的当口,白杨转黄,枫叶转红,但栎树仍是绿色。冷山矗立在房后,呈现出斑驳的色彩。它逐日发生着变化,如果你仔细观察,便可看到,这些颜色逐步替换掉绿色并沿着山坡向下面的山谷漫去,像海浪一样慢慢向你涌来。

还差一小时天就黑了。鲁比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在她的身边,有一个九岁的纤细高挑的女孩。她们两人都拿着篮子,里面装着土豆沙拉、玉米、玉米饼、青豆。里德把小鸡从炭火上取了下来,鲁比和女孩将食物摆在桌子上。斯特布罗德从他挤奶的畜棚中走出来。他将奶桶放在桌子旁的地上,孩子们将他们的杯子舀满。他们都各就各位。

稍后,暮色笼罩了这个山谷,他们燃起了一堆篝火,斯特布罗德取出了他的小提琴并拉了几个由《漂亮的乔治·坎贝尔》演绎出来的变奏曲,加快了速度使它变成了一支舞曲。孩子们都围着火堆跑着、叫着。他们没在跳舞,只是随着音乐跑动,那个女孩挥舞着一根燃烧着的木棍并用棍尖黄色的火光在昏暗的空中画出曲线,直到艾达出言制止她。

女孩说道:但是妈妈……可艾达摇了摇头。女孩过来亲了亲她的面颊,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将木棍扔进燃烧的火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