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纸上人物 我的理想主义老师
一时兴起,去母校的贴吧逛,铺天盖地是对学校老师的控诉、唾骂和声讨,有说老师之中有好色之徒,把系里的美眉骚扰个遍;有说某老师上课烂透,还让学生不及格,是个人类的垃圾;有说班上四个学生给某老师送了礼,当时老师笑嘻嘻的收下,结果期末考试还是给了他们个不及格……众声喧哗之中,突然看到有人恨恨地说了句:“没见过如此变态的胡万山!”离开母校已经有些年,这个才发不久的帖子应该是他现在的学生所发,可见胡老师一如既往的背负骂名。因为这样的话,当日在校时已不知听到多少同学说过了。
学生评价好老师的标准是,这个老师脾气好,上课不点名,可以从从容容地迟到、翘课、趴在桌子上睡懒觉,最关键的是期末考试的时候要划范围,越详细越好,最好把考试题目透露出来更好了。至于你讲什么,怎么讲,就无所谓了。这是学生心目中最想要的老师。我们学的是师范专业,学校要培养的是中学语文教师。教育学因此也成了我们的必修课。给我们上课的是个老教师,一看好和蔼,班上众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门课不用挂科了。于是课堂上玩手机的玩手机,看闲书的看闲书,包夜辛苦的同志美美地趴桌上睡大觉。谁也没有注意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多了一个人。老教师讲了半节课后,把手伸向后面,“这个学期的课程,我就交给这位胡老师来上。”大家纷纷往后看,果然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他站起来,大家看了一个大大的头,眯眯小眼睛,矮矮瘦瘦的个子,跟那个动画片《大头儿子与小头爸爸》中的儿子神似,这……这是老师?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似的。
他上台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胡万山。众生中有人冒出了一句——“胡汉山”,大家在偷笑。介绍完自己,他劈头问了我们一个问题:“到底是先有鸡,后有蛋,还是先有蛋,后有鸡?”这个问题人人都知道,答案也都是人人都不知道。他的目光从前扫到后,又从左扫到右。没有人回答,教室陷入难堪的沉默。“没关系,大家怎么想就怎么说。”我向来是班上发言的积极分子,这样有挑战的问题,更是勾起我莫名的兴奋感。我感觉到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催促我起来回答,他们已经习惯了我高高举起的手。只要我起来回答了,他们就能从这种不安中解脱出来。等了半晌,他终于等到了我的举手。我认为是先有鸡,才有了蛋。原因是物种起源,从海洋生物到陆地生物,从爬行动物到飞行动物,那时候还没有动物会生蛋,鸡的祖先原鸡也是不会生蛋的,后来才慢慢进化到会生蛋的鸡。他点头微笑,说我说的有道理,然后又反问我,如果让你从先有蛋后有鸡来论证,你怎么想?我一下子噎住了。他让我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下。每日课程沉闷乏味,突然来了这样有意思的话题,尽管没有想透,可是分外的有意思。偷眼去看同学,好些人都无聊的打呵欠,勤奋的女生笔停在本子上,不知道怎么记笔记。
从鸡与蛋孰先孰后的话题,他引申到教育的话题上。“教育是什么?”又是劈头一个大问题,有同学按教科书上的观点来回答。他微笑着听完,然后反问:“你自己怎么理解的?”教室又是一片沉默。我后面的一个女生骂了一句,“烦不烦啊,还不开始上课。”这个问题着实有些难答。他在黑板上从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德,一直说到皮亚杰、赫尔巴特、菲斯泰乐奇,又从概念、范畴说到为法国的孔多塞、德国的费希特,美国的杰斐逊。开始我还能跟着他的思路走,到后来那陌生的一连串术语和汹涌而来的外国名字,仿佛是坚硬的砖头劈头盖脸的打过来。后面的女生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他把我们当博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