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在场学子见于生诚恳,又是懊恼自己胡乱猜测,又是感慨对方的心思,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纷纷应下此事。
于生松了口气,吊在空中的心这才落地。
他与一帮同窗告别,孤身往租住的地方而去。
片刻功夫以后,就转进了一条狭窄巷子,远远便见着自己租住的地。于生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只是他敛了表情,教嘴角往下,带着点不乐往院里走。
于生推门而入,扫了眼院子。
正当他因没见着人,心下还有点失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名男子的呼声:“于郎,你回来了?”
“……嗯。”
于生心下一喜,面上无精打采,淡淡唤了一声:“赵郎。”
打招呼的年轻人身穿件略旧的提花缎袄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他长相不算俊俏倒也周正,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瞧着奸猾得很。
要杨牙人几个瞧见,怕是立马就能认出,这便是那位赵家的宗哥儿。
那日,宗哥儿听了元哥儿出的馊主意,准备借出售西市酒楼之事往里占点便宜吃点回扣,结果钱一分没捞到,倒是惹了一身腥。
元哥儿一家跑路跑得爽快,而留下的宗哥儿一家就成了其余赵家族人出气的对象——也就是背黑锅的倒霉蛋。
且不说以前贪的那些便宜都被族里收了回去,就连原本能赚得银钱的营生也被人夺了去。
没了以前的银钱收入,宗哥儿家入不敷出,日子日渐窘迫,一家卖掉男仆婢女后又变卖值钱的家当,举家搬到偏僻点的房屋里,靠着出租房屋等生活。
落到这般境地,宗哥儿爹娘自是把过错都归咎于宗哥儿身上,不但克扣了他的日用银钱,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是冷淡得很,更关注年龄更小,读书也还算不错的次子,巴望他能出人头地,教一家人重新过上好日子。
宗哥儿再是抗议也没用,他气得骂骂咧咧,连连找旧日的朋友喝酒诉苦,没想到不过两三回后他们竟是对自己避之不及,话里话外都唯恐他占了他们的便宜。
“他还以为自己是赵家的郎君呐?”
“嗐,要是我是他的话,最近都羞得不敢出门了。”
“他们家的人都厚脸皮!”
“可不是嘛——再说他不会以为请咱们喝几回酒,咱们就真是他朋友了吧?也不瞧瞧他那样,走在一起我都嫌丢人。”
那帮友人在前头嘻嘻哈哈笑着,后头的宗哥儿那是一颗心都哇凉哇凉的。往日家里给了银钱,他哪回不是带着他们吃吃喝喝,就是他们到西市酒楼来用餐,也都是挂账在自己的名下。
时下,自己遭了难,就这?
这些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宗哥儿头顶。他想起前几日喝酒时众人的嫌弃,低头瞧了眼他身上的袍子。
可不是么?
以前,他哪里穿过这般的旧袍子。
宗哥儿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眯着眼偷偷打量着于生。打从于生租了房子以后,他就起了结交的心思,倒不是看上于生未来前途什么的,而是想借着他,寻摸些赚钱的路子——到那时,嘿!
宗哥儿仿佛见着所有人吹捧自己,阿爹阿娘在跟前卖好,阿弟更不敢再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而是与过去那般卑躬屈膝,只要自己留下的残羹冷炙。
他越想越是激动,对于生态度也是越发好了,瞧于生心情不好,便笑着要请于生去喝酒。
于生摆出要钻心读书的架势,拒绝了宗哥儿的提议。
“今儿个不刚刚开学嘛?读书也要劳逸结合才好。”宗哥儿脸上堆笑,硬拉着于生往外去,一边走一边还叹道:“说来惭愧,我打小就读不进一个字,最是崇拜你们这些个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