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念奴娇7

诗者,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是内在情感的生发,解诗的过程,除了依靠过硬的学养,更有赖于诗心的坦然相会。很明显,苏辙二者兼具。所以,在兄长及父亲饶有兴趣的目光中,他开口道:

“诸葛以筹略闻名,羽扇纶巾亦自有名士风度,二者本质为一。由此,‘豪杰’一转而为‘风流’,这是词中之周郎,亦是兄长自我之期许。”

果然,话音刚落,楚棠就接着说了:

【不管是诸葛亮形象的转移也好,还是当时流行的名士作态也罢,这都说明词中的周瑜不是《三国志》中那个纯粹的武将,他的形象是理想化的,带着明显的苏轼意味。

一方面,斩将搴旗的武将够不上风流;另一方面,苏轼是个文人,又没有范仲淹那样的守边经历,他理想的英雄,只能是具有文人气质的军师一类。当然了,这可能也和宋代极度重文轻武的整体风貌有关,武将必须要进行“改造”。】

茶楼雅间。

苏轼微微点头,目露欣喜:“这番分析倒与子由你解的不差。”

他们兄弟相契,有这一说便是对上述内容表示认可了。苏辙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略有迟疑:“听楚姑娘的语气,似乎对我朝士风颇有微词?”

有这样感觉的并不止苏辙。宋初,汴梁城中的赵匡胤也是神情一顿:“她的意思,是不太认可朕之谋策?”

帝王总是敏感的,楚棠平素一句话便足以让他在心里味一圈,更何况是涉及国策。极度,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一旁的赵光义却是满不在乎:“皇兄过虑了,她一个小女子能有多大识见?皇兄礼贤文士,不杀士大夫更是百代未有之明,若无皇兄对科举文章一事上心,后代焉能出那苏轼、欧阳修、晏殊诸人?”

他倒是机灵,将水镜里提到的宋人都拉出来说了一遍。

“不错,”赵匡胤一听也是这个理,“武人权力太盛便易生乱,前唐五代殷鉴不远,不可不防。”

他看向水镜,那里讲的是他大宋最负盛名的文士,后世崇文尚礼,一定会对大宋如此优容的士风青睐有加。

这边的赵匡胤在自我催眠,有识见的帝王却是敏锐地皱起了眉。

“重文轻武,文人能挡住匈奴的铁蹄?”

刘彻有些不屑,他也爱文章,自己能写,手下也有司马相如这样的文士,但这不代表他不重视武将,相反,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他太知道强盛的兵力意味着什么了。那宋朝抑武成风,一旦国境危,又拿什么抵挡?

太极宫。

李世民同样摇头:“文武争驰,朝堂方有生生之相,二者失衡,难免会滋生祸患。”

他看得分明,文德鼎盛,也要武德支撑。

咸阳。

嬴政言简意赅:“愚不可及。”

乱世鼎鼎的始皇,最知道武功对一个王朝意味着什么。他想起楚棠先前讲东晋时提到的只言片语,宋之仓皇南渡,可别与这抑武之风有关!

【这种情感投射是贯穿周瑜整个形象描绘的,比如前面,因为在“豪杰”之中渗入“风流”,所以需要小乔这样的美人来红袖添香。大乔、小乔对策瑜二人来说,更多是战利品,这一点后人其实看得分明,比如说杜牧。】

“比如说杜牧之!”

李商隐的声音和楚棠重合了,他眼光灼灼,仿佛水镜上提到的人是他似的。

【杜牧博学,颇有史家眼光,他直言“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若没有那一场天时,小乔姐妹俩又会成为曹操的战利品,被囚禁在铜雀台上。历史是残酷的,在女子身上作用尤甚。但苏轼更有文人风韵,他不惮于表现自己对女性的喜爱,就像他敢于带着妓女去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