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簇锦堂的院里有个二层亭子, 先前谢敬彦常来与乌千舟饮茶议事。
亭中的红木圆桌上摆着赏心悦目的佳肴,另有两盅桃花酒,外加几碟川蜀辣味小菜。
魏妆闻着香味, 掂筷品尝,果然是他谢公子才能挑出的好酒楼, 样样都勾人食指大动。谢敬彦抖起袖摆先给她剔蟹壳,又体贴夹菜, 她自然不须客气地享用。
说来两人的吵嘴来得突兀,只当时情绪涌起, 却管不住的心里生气。
魏妆吃了一块肥美的蟹腿肉, 头也不抬:“有话请直说,你不把事情解释清楚,我便不同意回府去。”
一众仆从早都自觉地退离亭子丈余远, 此刻就夫妻二人对坐。
谢敬彦已多日食之寡淡了, 看女人吃得津津有味, 方才觉出了些烟火百味。
他沏两杯桃花酒,应道:“当日是我态度冷漠,我自罚。考礼部皆因那桩科考舞弊案恶劣, 多少受牵连考生自悬于午门鸣冤。陶邴钧目光短浅, 贪脏懦弱,做不成那般大事。我一则为了十年寒窗学子, 须给他们一个公平报效朝廷的机会,二则为了旁坐观察, 将背后之人揪出。怎知他厚颜无耻, 成绩发放之日攀起了叔侄关系, 枉你我又生嫌隙。前世就因为陶氏寡妇闹了数年分居,今日还要重蹈覆辙?”
本以为他是受开蒙之师翟老尚书所托, 原来却为挖坑埋人,果然手段犀利。
魏妆没应声,自己舀了一碗青虾山药羹,加了细碎颗粒的香芹,味道稠糯鲜美,养胃极了。
她问:“还有呢?”
还有自然是她扣帽的“套路”了。
谢敬彦垂睫:“至于追妻密札,透过表象看本质,虽是我一时冲动买了,可本意却为了让你满意。大略翻过,如何能左右得了我行事?谢三对阿妆所说所做,都出于本心。至于为何在书中折起一页,只因那句话戳到了我心坎,正是我也想说的。”
魏妆记得某页上的小折痕。大意爱一个人,就说出来让她知道,憋在心里到死都无用。
她猜他的感触,莫非在她吐血离开之后的那一年。偏作是不懂:“谁知你说的是哪句,谢权臣心思叵测,等闲不敢瞎猜。”
谢敬彦从袖中掏出几本密札,封面上胭脂画的大叉叉分明。
他轻讽道:“哪句你心里清楚。我是因此而提醒自己,莫再对你隐瞒感情,谁料到你误会作套路。从此烧了去,你也不必挂心。”
划开一只火折子,将书点燃了丢去纸筒里。
魏妆来不及阻拦,好歹二十两银子呢,还是有价值的,转手卖了能赚回个十两。
又觉难得把他欺负了一次,就当做上回他用青鸾玉璧戏弄她的“报复”好了。
女子娇美的脸颊绽了丝笑弧:“这家酒馆的菜味道极好,挂的招牌叫什么,改日我亲自去堂食。”
谢敬彦知她缓和了,只叹哄媳妇不易,遂答:“广聚香酒楼,不属于谢氏范畴。你若喜欢,等明日魏旭来了,我带你们同去吃便是。”
魏妆最近专于经营,才恍然魏旭和绮橘一行三人大约就该到京都了。
想起两世未见的贴身丫鬟与弟弟,她难免激动:“你收到他们的信函了,怎现在才告诉我?”
谢敬彦脉脉含情一笑:“我也是刚收到,信上说约莫明日晌午靠岸。今夜且随我回府去吧,难不成还让他再忐忑往返一回?”
这让魏妆又记起了筠州府的娘家。
魏邦远续了继室柏碧霜后,生下的独子魏旭饱受宠爱,他们三口之家其乐融融,似乎不自觉间魏妆便疏隔在外。魏旭年幼活泼好动,但对着魏妆却惧生生的,少有亲近,魏妆虽与这个弟弟无嫌隙,便也总是关系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