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梅花耐冷 (〇三)
那两声咳嗽尽管风轻云淡的, 也是眨眼就令妙真立定了心志。她虽然也因为年纪,因为眼下无依无靠的境况急于要寻个终生可托之人,可一定是不能给人做二房的。
这是她最后一份骄傲,情愿给人家议论她和邱纶无媒苟合轻浮浪荡, 也不要在形式上屈服。
便向花信撇了下嘴, 苦笑着,“那算什么喜欢?他们家太太不过是看我有些颜色, 想我傍在她身边给她充面子。她要是真有那个意思, 就不会说让我给邱纶做二房的话了。我是不会再去的, 我就和邱纶在外头。”
花信苦劝, “你和三爷不明不白的在外头处着, 也招人闲话啊。远的不说, 就说咱们住在华家, 你和三爷虽然不在一个屋里睡,可人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叫人说起来,连做二房还不如呢。”
“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我自己做下的事, 也是我的报应, 我不怕说。可要我去做二房,往后一个屋檐下,平白矮人好几层,受人家的摆布,更叫我过不去。眼下他们说他们的, 我还可以不听, 谁还能管着我的耳朵不成?”
说得花信一惊,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从前可是十分珍重闺阁名声的人。”
良恭在外头听着, 心觉非也。妙真这个人虽然好像很好体面,其实不过要一份真心。这真心既是人家的真心,也是她自己的真心。倘或她不愿意或是稍不称心的事,她就拉着体面名声的旗帜来挡。要是她自己也愿意,就什么名声都不在乎了。
如此看来,她倒并不是一定要做邱家的媳妇,所以不愿委曲求全。也许她和邱纶只不过是一桩事赶着一桩事,一份冲动架着一份冲动,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过只是他私自这样想,妙真到底如何,他也看不透彻。
其实一个女人的想法,复杂得连她自己也不一定理得清。大多数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对于心里最终的目的,也是模糊的。
妙真对于自己的未来是一片茫然,想一想,无从安慰自己,就去安慰花信,“我晓得你的意思,你放心,邱纶这时候和我在外头,等他长进些了,他们家未必想不到是我的功劳,到时候自然来请我去。”
又听见外头“吭吭”笑两声,像是在嘲笑。妙真又抬着屁股坐上前些,拿扇隔着帘子打良恭的背一下,“你笑什么?你这笑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邱纶?”
看见那帘子上的黑影子略微向后偏了偏脖子,“我看不起你什么,又看不起他什么?”
妙真本是无意的话,他问,又不得不想个细细的缘故,“看我不起我会督促人,又看不起他是个会长进的人,可是这个意思不是?”
良恭笑了两声,端正了脑袋一心赶车,不作回答。
她哪里甘心,就挑起帘子来,“你是不是这意思?”那太阳猛地照得她眯起眼睛,他没所谓的模样嵌入在她湫窄的眼缝中。
他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子,脖子上也有一两行,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那条久违的疤痕还连着滚动的喉结。是从那一头连过来的,因此只在喉结上头看到一丁点,像是一个指端在触摸着它。
良恭偏了下略显冷淡的眼色,“你就不能规规矩矩坐好?”
妙真就想到他上回在她屋里打盹,说她“乖”。这会又变了,说她不规矩。也不知这“不规矩”到底是指哪一桩事。
她横他一眼说:“我就是个不规矩的人,怎么样?”
“我敢怎么样?”良恭噙着一点点笑意,又瞥她一眼,“你是主我是仆,还不是一切随你高兴。”
果然一切都随她高兴?她听着反有些不高兴,把帘子撇下来。隔一会又挑开帘子,“你还没说呢,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邱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