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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夫人家的露台上种着一株盆栽的低泣樱花树,从桌子上垂下来,汉尼拔在紫夫人对面坐下时,樱树最低的枝蔓扫过他的头发。从她的肩膀上方看过去,是泛着灯光的圣心教堂。教堂悬在夜空,像是垂下的月亮。
她在长长的十三弦古筝上优雅地演奏宫城道雄[1]的《春之江》。她长发低垂,灯光暖暖地照在她的皮肤上。她在演奏时一直看着汉尼拔。
她很难捉摸,这让汉尼拔很多时候都感到她与众不同。这些年来,他学会了认真地前进,而不是谨慎地。音乐渐渐慢下来,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了,一切归于宁静。一只金钟蟋蟀在笼中回应着古筝。她把一小条黄瓜放进笼子中间,蟋蟀把黄瓜条拉进笼里。她的目光好像穿过汉尼拔,落在他身后遥远的山上,后来当她开口说话时,他又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回到了他身上。她说了他熟悉的话:“我看到你和蟋蟀跟我的心一起歌唱。”
“一看到您我的心就跳跃,是您教会我的心唱歌。”他说。
“把他们交给波皮尔督察吧,科纳斯还有其他人。”
汉尼拔喝完米酒,放下酒杯。“是因为科纳斯的孩子们,对吗?您因为孩子们而犹豫了。”
“我为你的灵魂而犹豫,汉尼拔。你被黑暗所吸引。”
“没有被吸引。我说不出话时,并不是为沉默所吸引,是沉默俘虏了我。”
“打破沉默,你向我敞开了胸怀,你跟我说了。我了解你,汉尼拔,这份了解不容易。你被引向黑暗,但是你也在向我靠近。”
“在梦幻之桥上。”
她按下古筝时,古筝发出微弱的声音。她把手伸给他。他站起身,樱树枝扫过他的脸颊。她牵着他走向浴室。水还冒着热气。蜡烛在水边亮着。她请他坐在榻榻米上。他们促膝而坐,脸隔着一英尺远。
“汉尼拔,跟我回日本老家吧!你可以在我父亲乡下的房子里开一家诊所。那里要做的事很多,我们可以一起在那里。”她斜过身靠近他,吻了他的额头。“在广岛,绿色植物从灰烬中拔地而起。”她摸着他的脸。“如果你是焦土,我就是暖雨。”
紫夫人从浴缸旁的碗里拿出一个橙子,把指甲嵌进去,然后把散着芳香的手按在汉尼拔的嘴唇上。
“真实的触摸远胜于梦幻之桥。”她用米酒杯压灭了身边的蜡烛,把酒杯倒扣在蜡烛上,她的手在蜡烛上的时间比该放的时间要长。
她用手指推橙子,橙子沿着瓷砖滚进浴缸。她把手放在汉尼拔头后,吻他的嘴,一朵香吻之蕾正在绽放。
她将额头抵住他的嘴,解开他的衬衣。他抱住她,看着她可爱的脸,她呢,神采奕奕。他们贴得近,可又离得远,像是一盏灯映在两面镜子里。
她的长袍脱落了。眼睛、乳房、臀部上的亮点,所有匀称的地方,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汉尼拔,答应我。”
他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双眼紧闭,感觉她的唇,还有她留在他喉结上、锁骨上(圣·米迦勒的天平)的呼吸。
他能看到橙子在浴缸里上下晃动。刹那间,一头小鹿的头颅在滚烫的澡盆里顶撞着,顶撞着,合上了他怦怦心跳的节拍,小鹿好像虽然死了但依然拼命挣扎着要出来。囚禁在他心底的邪恶穿过他的横膈膜,向天平下的地狱前进。胸骨舌骨、肩胛舌骨、甲状舌骨、颈静脉,阿门!
她意识到时刻到了。“汉尼拔,答应我。”
犹如挨了一次重击,他醒过来,说:“我已经答应米莎了。”
她静静地坐在浴缸旁,直到听见前门关上的声音。她穿上浴袍,仔细地系好腰带。她把蜡烛从浴缸旁拿开,把它们放在祭坛上的相片旁。已逝者的脸和侍卫的铠甲在蜡烛的映照下发着光,她戴上伊达政宗[2]的面具,看到一个个逝者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