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第2/3页)

榊用筷子尖指着梶原的鼻子,大笑起来。“我在道场的时候也不会这样啊。 ”“不,其实还是有。”话说一半,榊立马闭上了嘴。“反正你不都已经决定不参加下次的大会了嘛,那把缺点告诉对方也无妨吧。 ”

“也对。那我可就说了啊。你这家伙就算是在对战的时候也会出现一时的恍惚。你自己可能没发现,我也觉得挺意外的,虽然就是一瞬间的事。就算户山学校那些蹩脚的家伙看不出来,但逃不过我的眼睛。 ”

“我没觉得自己在想什么啊。 ”“就是在想。那一下通常会全然寻不着你的气,面和笼手都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既然榊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错。至少在天下第一的眼里,自己就是这么回事了。颇有精气神儿的女掌柜端上了热腾腾的秋刀鱼。“你听过西南战争的那段吗? ”吃着秋刀鱼,梶原顺口问了一句。“啊……听了听了。听说他那次是大显身手啊,连收刀回鞘的机会都没有。你呢,听到了? ”“还没,估计今晚就该到那段了。听说是一场残酷的战争,我其实有些提不太起劲啊。 ”“残酷的战争?不对吧!应该是一雪戊辰之仇的英勇之战啊! ”梶原心想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可自己总觉得一刀斋的话题,似乎一直停留在西乡征伐前一段打转。

“英勇之战吗……”

“放心吧你就。他应该就是看你长假也快完了,故意说什么残酷战争的吊你胃口而已吧。到他那个年纪,也没多少能陪着喝酒的伴儿了。那就从这儿开始 ——说若没有那红帽与银线,花之江户就是囊中物……”

“你这都说的什么啊? ”

“红帽指的是近卫兵。据说当时警察官的制服帽子上是绣着银线的。萨摩军出于不甘心,就造了这么个打油诗出来。也就是说要没有近卫兵和警视厅拔刀队,赢的就是他们。 ”

梶原虽然对打油诗多少有些印象,但并不曾往深处想。恐怕参加了西南战争的近卫兵们带回来的歌,至今尚存于竹桥的兵营吧。

鲜艳的绯红色是近卫兵的象征。虽然现在只在着礼装时才会穿戴红色的军帽和军裤,但在过去那都是日常装束。顶着红帽子上战场,那不是给人当靶子么。

征兵令招来的兵卒们并不是萨摩兵的对手。拦住他们去路的,是只由士族组成的近卫兵和警察官。梶原试着想象了一下,头戴绣有银线制服帽的一刀斋,穿梭于最后战场的英姿。那绝对是一场一雪戊辰之仇的光荣之战。“你就好好听他说吧。对那个人而言,那是唯一的一次胜仗啊。怎么可能是残酷的呢。 ”一壶酒空了,梶原把酒杯倒扣在桌上。既然决定要去拜访一刀斋,那就不能再多喝了。夕阳在绳帘的另一头没下。只要马上回神田的宿舍换上军服出发的话,应该能赶在晚饭后到达。“你也莫急。我今天也不是平白无故叫你来的。 ”梶原在宿舍睡得正酣时,警视厅的工友找上门来。他原本以为只是到常去的居酒屋喝上一杯,没想到还有正事。

“别熬夜,不然明天有你受的。 ”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为什么专门提这个? ”

“看来你还真是没听说啊。事情的确是挺突然的,不过上面已经决定在大丧的长假结束后,就让警视厅和近卫联队来一场他流试合[1]。虽然不知道是哪方提出来的,反正肯定都是警视总监和近卫师团长擅自决定的。 ”

“压根儿没听说啊。 ”

“上头那些大人物哪里会考虑我们这些人方便与否啊。反正明天十三时,我们这边就会派一队高手去竹桥了。看来你们那位师团长阁下,也不是个明白人。 ”

“不好!道场的招牌估计保不住了。 ”

“对手就算是户山学校的道场,招牌也会飞了去,近卫兵营就更别提了。保险索可就你梶原中尉独一个啊。所以我才让你今天速战速决,好好睡一觉。要不西乡征伐的话题就改日再听,你觉得呢? ”

梶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我就听完西乡征伐,睡上一觉以后再去来个银线征伐。 ”

那敢情好 ——榊满足地点了点头。

“你这性子也真是难琢磨。神经质不说还爱瞎操心,凡事都要左思右想老半天,可一旦下了决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是不是军人都是这气性儿啊?要是换了个警察官,估计等不了三天。 ”

“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请手下留情。 ”

梶原起身戴上鸭舌帽,俏皮地敬了个礼走出居酒屋。

数寄屋桥上的灯已经点亮。日俄战争就像一个分水岭,从那之后电灯突然就多了起来。虽然日比谷公园的焚毁事件是因为市民不满讲和条约而引起的暴动,但当梶原看到那些明亮的街灯,心里就琢磨着这也算是战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