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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当时的内藤新宿,背靠骏河守大人宅邸和玉川上水,是一个延续九丁有余的巨大宿场。扎阵时,我们把宿场里的二十多家旅店全买了下来。

宿场从大木户方向起,被划分为下町、仲町和上町,我们最终选了仲町的本阵作为落脚地。虽不知道要带领两百兵士和我们汇合的矢岛某是何许人也,但我们的御大将可是那个近藤勇 ——甲阳镇抚队队长大久保刚啊。 近藤交代跪在面前的名主,说等矢岛到了就把他领去胁本阵。

我们那时腰板儿那个直啊。什么二万石三万石的乡下大名,什么甲府御差配役的旗本,根本就入不了眼。

出发前我们去了日本桥一带的大店,花了大笔的钱为出行做了准备。不是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么,武士的威风其实也是用钱能买得到的。

从御驾笼上下来的近藤,身披黑毛呢金边阵羽织,背上是用白色的呢绒绣的一个大大的丸三引两家纹[4]。虽没有穿具足,可袴腰上依旧是插着金漆军扇和将牦牛毛染成朱色的采配[5]。持太刀小姓和持兜小姓左右那么一站,怎么看都是一副奉命征伐甲州的御大将的架势。

就连我们这些助勤也都戴着里贴金箔的阵笠,穿上了崭新的胴台和阵羽织。那模样那派头,别说是马上与力[6],乍一看根本就是千石取的御目付役或是御使番嘛,弄得宿场的人一见我们就全趴地上啰。

那一身都是由我配好,再下了急单订做的。近藤和土方都是好打扮的人,但到底只是百姓,我是照着幼年时远远望见过的御先手组头装束来搭的。

连粗人样子的原田和永仓一打扮下来,也是改头换面啊。下面的人自然也不含糊,普通队士们都穿上了西式军服和西裤,人手一把簇新的后膛枪。

在进本阵时,正差女中帮着洗脚的永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大久保刚和内藤隼人吗……为啥不能是近藤勇和土方岁三? ”

——那是受赐的御谱代姓氏。

我接下了话茬。像永仓那种一根筋的男人,一琢磨起什么来就没个完。他那啰嗦的性子却使得一手堂堂正正的剑,也是挺让人纳闷的。“这个我懂,可到底是哪儿的哪位大人赐的?总不可能是幽闭中的公方大人下的指令吧。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事到如今竟然纠结起这事儿来了。这一次,我没再搭理他。“过了大木户的时候,我就想啊……”永仓说着就把我拉到近旁。一个一招一式都光明磊落的人,悄悄话倒是不少。“宿场南边是内藤大人的下屋敷,北面不就是大久保村嘛。你说,这该不会就是胜安房随手拈来的吧。 ”

永仓生在长在松前伊豆守大人的江户屋敷,是一个根本连故乡都没见过的江户子。而且在他安定于试卫馆前,一直是以四处踢馆为生,因此对市内的地理十分熟悉。

经他这么一说,好像真就是那么回事。再说走在宿场路上,察觉到左边是内藤右边是大久保的人也应该不止永仓一个人。“虽然我是没见过,但我听说那个胜安房守就是个爱说笑的江户子吧。我说一君啊,这要是开玩笑的话是不是有点过了啊。 ”

永仓的猜测说不定是正中靶心了啊。我们是得了钱和大义,再被一脚给踹出江户了啊。然而既然已经穿过大木户到了新宿,也不可能再回头了。等我们到了这个没有退路的地方才会恍然 ——什么幕阁的指令,根本就是临时起意信口开河罢了。

不,要按永仓说的,那连临时起意随口许诺都算不上,压根儿就是胡说八道戏弄人了。新宿南边是内藤、北边是大久保。所以两位就放心去吧——要真是这样,的确是个过分的玩笑。

“我说阿一。你我虽然都是死不足惜的命,但我唯独不想在死在这个战场啊。 ”永仓望着本阵的土间故意大声说道。在场正解脱行装的队士们听见这 句话后,脸上也露出了苦笑。恐怕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察觉到这一趟甲府之行实在有些胡闹了吧。

新选组前前后后活跃了六年。而我们为的不是德川,更不是天皇,按现在的说法,应该是为了国家吧。

不是我们要因循守旧,只是国家若再是如此动荡下去,终会沦为西方列强的殖民地。国家需要统一,为此公武合体迫在眉睫。只有富民养兵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才能阻止这一切。就连我这个讨厌说大道理的人,也明白这其中利害。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在大政奉还后萨长还要视德川为敌呢?这也是我们迷惑的地方。毕竟国家不是已经站在通向新时代的起点上了么。

以胜安房守为首的幕阁们,以此为说辞尽力避开内战。然而为了能让双方好好坐下来谈话,当务之急就是把主战派先推到一边去,管他是去会津也好上野山里或者甲州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