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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卡洛琳字体把他从一个时代拉出来,又投进了另一个时代,这一点的确具有讽刺意义。未来似乎充满了潜在的新奇,然而它的轮廓依旧具有诱惑力,而且模糊不清。也许他会和阿曼达结婚,并到国外生活一段日子。
哪里的春天最惬意呢?杜戈尔想了一下突尼斯的别墅,可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阿拉伯人看到西方女人的反应会让阿曼达大为光火。也许希腊好一点,尽管食物单调,还有语言障碍。在夏季旅行团把乡下挤满之前去看一看应该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考虑一下未来是明智的……也许他们可以用一部分钱投资,没准能变成优雅的大都会资本家。这件事得咨询一下汉伯里。
当他把公文包放回桌子上时,目光从腕表上一闪而过。中午了。那两个人得过四个多小时才能回来。和无聊一起到来的是它的解药:疲惫。他决定小睡一下。连咖啡都能让他产生睡意。杜戈尔踢掉他的威灵顿长筒靴,和衣躺在睡袋里。
睡袋里有阿曼达的味道。
* * *
即便有梦流过他的脑海,杜戈尔也没注意到。他是三点半醒来的,接着毫不费力就恢复了意识。午休令他精神焕发,丝毫没有平时白天睡觉所产生的混乱迷糊的感觉。
有那么一刻他很害怕——也许自己是被河边的叫声惊醒的?他用一只胳膊支起身子,眼睛透过舷窗沾满污垢的玻璃向外看去。河岸上一个人都没有。这是自然的,还要至少半个小时,阿曼达和汉伯里才会回来。
他挣扎着钻出深情缠绕着他的四肢的睡袋,非常不愿意离开。威灵顿长筒靴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下面,仿佛一只搁浅的两栖动物。穿鞋的时候他发现,连橡胶都是冰冷的。
睡觉带来的异味附着在他的口腔里,他用牙刷快速地在牙周围刷了几下。突然,右上方补的那几颗牙疼了起来。上次去看牙医是在什么时候?他把水壶放在炉子上准备沏茶喝,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挠了挠头,琢磨着自己等水开的这会儿应该干点什么。
答案是看书。马尔科姆有一本简装的《维多利亚女王时代四名人传》,书页已经被他彻底当成卫生纸了,因为他不赞同林顿·斯特雷奇[2]的观点。曼宁枢机主教和大部分弗洛伦丝·南丁格尔的章节已经被水冲走了,阿诺德博士和戈登将军至今仍完整无缺地幸存着。
然而,阿诺德博士也没能吸引杜戈尔。他只是联想起了罗辛顿学校,这条思路足以将他导向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
快到四点的时候,岸边的动静吸引了他的目光。杜戈尔把斯特雷奇写的这本书扔在桌子上,快步上了梯子,进入驾驶舱。来到户外时,他听到一个声音从岸边传过来。那个人大声吆喝着“啊——呵!”
他转过身,朝陆地上望去。在他看到梯子旁边那个向他做手势的矮胖身形之前,在他认出那个人是谁之前,一种出了问题的感觉悄然袭来。
菲利普·普利姆罗斯。
杜戈尔顺着水流将船飞快地划向“小便先生”。他忘了戴手套,夹克的扣子也没扣;他隐约感到寒气正往他的身体里钻。菲利普来这儿做什么?难道阿曼达和汉伯里被迫改变计划了?不可能出什么大问题,一定是这样。想到这些他很泄气——本来盼的是阿曼达,等来的却是普利姆罗斯,这就像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你的鼻翼因为烤牛肉的味道而微微翕动,结果却在盘子里发现了两片冰冷的午餐肉。也许其他人已经回房子里了……可是为什么要把“小便夫人”带来,看在上帝的分上!
救生艇的两只桨在摩擦烂泥时发出刺耳的声音。杜戈尔将船划入浅水区,溅起来的泥泞的旋涡几乎碰到了靴子的顶部。他很快爬上岸,觉得自己正在朝普利姆罗斯微笑。
“你好,比尔。”菲利普用围巾缠住自己的大半个脖子和大半张脸,还在这副打扮上加盖了一顶崭新的猎鹿帽。二者之间是伸出来的粉红色鼻子,给人感觉他是一只生了病的兔子。
“很高兴见到你,菲利普。”杜戈尔用慎重的礼貌回应他。他到底知道多少?“上船吧,外面很冷。”
“好啊,呃,不行啊……我说的是那条船。其实,我很容易晕船。你介意吗?”普利姆罗斯好像因为晕船而感到羞耻,好像他觉得不能上船和他现在这个临时特工的身份不匹配。
“那我们走走吧。”杜戈尔建议道,强忍住心中的不耐烦。普利姆罗斯点了点头,于是,他们沿着河岸不自然地慢慢走。
“嗯,”“小便先生”低语道(怕什么地方藏着麦克风?),“祝贺你,老伙计。我猜你们已经胜利完成了任务,无论以什么标准来衡量,这都是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