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鸳帷(第2/3页)
她一手抚着薰笼,一手支颐,若有所思。见我进来,她星眸闪亮,立即支身朝我笑道:“怀吉,快过来!”
待我上前行礼后,她挥手让所有侍女退下。这令我有些不安,退后一步,欠身问她:“公主召臣来,是要商量嘉庆子的婚事?”
“不是。”她干脆地回答,“她的婚事都安排好了,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我蹙了蹙眉:“那公主为何……”
她嘴角微扬,得意地笑:“如果不这样说,你一定不会过来。”
我无奈问:“那公主此时召臣过来,又是为何?”
“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她说,然后笑着向我招手,指了指身边矮榻空余之处,“来,坐这里。”
我摆首谢绝:“臣不能与公主同席。”
她索性跳下矮榻,过来强拉我去榻上坐下,然后佯装生气:“我说可以就可以!”
我垂下眼帘,既不说话也不看她。
她又恢复了和悦表情,微笑着挨着我坐下,在我耳边道:“我今天新调出了一种合香,是用苏合香加郁金、都梁两种香制成的,试了许多次,反复调整比例才调出最好的味道,你快闻闻看好不好。”
她吹气如兰,与私语相伴的游丝般的气息拂过我耳际,我开始有一些细微的颤栗。而不待我回答,她便抬手靠近我,让我去闻她袖底的香味。
那香气蕴藉丰美,又温柔旖旎得近乎暧昧,令我很怀疑这是否是那三种香料所能达到的功效。
透过她袖口,可以看见其中烟云般柔软的中衣小袖,而在她手势起伏之下,那段小袖如水褪去,露出了她一段手肘,光洁莹润仿若玉琢的如意,且又带着温暖的香气。
我神思恍惚,心在不安分地跳动,几欲就此拥住她,以唇触及她袖底肌肤,探寻那旖旎温香深层的奥秘。
而我的怔忡应在她意料之中。她依旧笑着,晃动的眼波流光潋滟,低下香袖,不再追问我合香的效果,她徐徐拥住了我,粉颈微垂,一侧面颊轻贴在我胸前,闭上眼睛,像以前那样,去倾听我心跳的声音。
佳人赠我苏合香,何以要之翠鸳鸯……我渐渐品出苦涩的味道,艰难地在这悄然升温的香帷中寻回理智,保持着起初的姿态,并不去碰触她。此刻的清醒把之前牵引出的万千情丝都化作了穿心利剑,她笑意盈盈,安然依附于我怀中,却不知道我心里已血流成河。
在觉察出我的僵硬后,她困惑地睁开眼,端详我须臾,忽又嫣然巧笑,抬起一只纤手,手指做着攀爬的姿势,从我胸前开始,沿着衣襟攀到肩上,再划过我的脖子和下巴,最后指头落在我唇上,在那里徐徐缓缓,轻柔地抚摸。
她目色迷离,芳唇轻启,半含羞怯的笑容中隐藏着不必言传的指令,但是这一次我却不再伏首听命。
陡然推开她,我在她仓惶回眸下疾步退后,调整呼吸收敛心神,然后向她欠身,和言道:“公主,臣不事香道已久,不敢对公主香品随意置评。近日闻说驸马购得一些上等真腊水沉片,公主不如请他过来,一同蒸制品鉴。”
公主错愕地凝视我良久,目中渐渐浮起一丝怒气。
“你提起李玮做什么?”她直问我,“这事与他何干!”
见我不作声,她愈发恼怒,忿然再道:“为何你最近如此奇怪,经常向我提起李玮,为他说好话,要我常见他?而你,则成天躲着我,以至我要见你都得找个借口骗你过来!”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跟她解释:“驸马与公主是夫妻,自然应该经常相聚,而臣只是公主家奴,若公主无杂事吩咐臣去做,便请公主容许臣躲在别处偷偷懒罢。”
“你为何说这种话?我怎样待你,你很清楚,何必如此折辱自己?”公主气苦,声音有些哽咽。抑了抑此时情绪,她又问:“是爹爹和孃孃要你离我远一些的罢?劝我待见李玮,也是他们教你做的?”
我摇摇头。
“那么,是李玮和他母亲逼你?”公主再问,这个猜测又激起了她的怒火,“见奈何不了我,他们就从你下手,逼你离开我?”
“不,”我当即否认,“我回来后,他们都对我很好,从未逼迫。”
“没有逼迫,那就是你被他们收买了?”她含恨冷笑,“难怪那日夜宴上你竟然选李玮同饮,‘与朋友交言而有信’,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你向他作出了怎样的承诺?”
我只是摆首。要解释那晚与李玮的长谈内容是很困难的事,何况那一定是现在的公主无法理解和接受的。
公主萦泪紧盯我,等不到我清晰的答案,她又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我明白了,当初李玮向爹爹请求召你回来,而条件就是,你要疏远我,离开我。”
我再次否认:“公主切勿怪罪都尉,一切与他无关,是我自觉卑微低贱,不敢领受公主错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