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纪事之初入深宫 第二卷 芙蓉新落钟山春 第(第2/2页)

太子妃面上极为和缓,但是说出的话,却依旧硬生生刺痛了自己。

太子妃并没有多作铺垫,而是直接问道:“去权妃那儿了?”

若微点了点头。

太子妃一脸肃然道:“权妃圣宠正隆,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敬而远之,若微,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名为咸宁公主伴读,但是这宫中上下都知道,将来你是要配给基儿的,所以你的言行与好恶都代表着东宫,你明白吗?”

若微没有说话,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第一次郑重地跪下。这时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浮华虚梦,在这宫里,只有局势成败,没有什么个人的欢乐与偏好。

太子妃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不忍,但是身负教导未来储君妃子之重任的自己,还是要这样无情地提点她,让她从小就懂得什么叫做独善其身。

若微小心翼翼地行礼,告退,随后才回到自己的静雅轩中,心中的愁苦无法排遣,抬头看到挂在墙上的琵琶,随即取了下来,信手而弹的就是那首磅礴大气的《十面埋伏》,一曲弹罢,更觉得索然无味。

而此时天气突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大雨已至,推开窗子,雨水立即潲了进来。闻到的是雨水落入泥土中带来的清新之气,不知怎么的,若微的心情在这个午后突然变得很低沉,她伸出手,任雨水落在自己的手心上,片刻间汇成一汪,然后又溢了出去。

是啦,若微想起,在权妃宫中,朱棣不经意间的那个眼神儿,让她忽然有些害怕。那眼神透着一股阴狠与暴虐,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而他望着福姬时的那种欲望,居然让人有一点点厌恶。

天子,这就是天子的宠幸。

后宫,这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而权妃,或者说是太子妃,王贵妃,以及今天柔仪宫中所有的妃嫔才人,有谁的笑容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呢?若微心中暗暗发狠,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够主宰这后宫,偏要我行我素以真性情去生活,绝不要这样的委屈与压抑。

“殿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过来了?”外屋响起阵阵脚步,同时是紫烟的一声惊呼。

“姑娘,殿下来了!”湘汀掀起珠帘,若微走到外间,看到身上已然淋湿一半的皇长孙朱瞻基,和他身后因手执雨伞而全身淋透的小太监善才。

“湘汀姐姐,快带小善子下去把湿衣服换了,当心着凉!”若微一脸关切,催促着湘汀。

“不妨事!”朱瞻基不明就里,反而开口劝道。

而若微却一反常态,面上微怒,当下便冷冷地说了句:“是的,奴才的身子自然是不值什么的。”说罢,一扭身回了里屋。

朱瞻基不明不白突然遇到这样一顿抢白,立时愣在当场,而小善子则机灵地眨着眼睛,接过紫烟递上的手巾,走上前俯下身子为朱瞻基轻轻擦拭半湿的袍子。

朱瞻基推开小善子,转而问紫烟:“你家姑娘怎么了,前晌还好好的,听母妃说今日在柔仪宫中饮宴,讨得皇爷爷很是开心,我这才过来瞧瞧,现在又是怎么了?”

紫烟与湘汀对视一眼,未敢开口,最终还是湘汀老道,从旁劝着:“也没什么,就是宴会结束以后,姑娘去权妃宫中稍坐了一会儿,后又被太子妃传去回话,回来以后弹了会儿琵琶,奴婢觉得,可能是曲子有些悲怆,姑娘如临其境,独自伤神罢了!”

“哦?”朱瞻基仿佛有些明白了,自小被皇祖母,朱棣的徐皇后带在身边,从懂事起看到的就是宫中的妃嫔争宠,捧高踩低,所以湘汀饶是说得再隐晦,他此时也参透了七八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下去吧!去给小善子换身衣服!”

“是!”紫烟与湘汀等人退下。

朱瞻基挑起珠帘,却并不迈步入内,只笑着问道:“妹妹,我能进来吗?”

若微头也不回,说了句:“这是你家的宫殿,去留随意,何苦问我?”

朱瞻基面上虽然有几分尴尬,但还是走了进来,悄悄坐在若微边上,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看她虽然粉面含愠,似怒非怒,只是眼中分明有些发红,心中不由一紧,连忙问着:“怎么了?说来给我听听,也许能为你排解一二!”

若微半晌不语,拿过琵琶,轻起手,随意而弹的就是《汉宫秋月》,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不仅曲音如珠,若微眼中的泪水也如珠似玉般一同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