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第2/3页)
正是暑热天时,树荫下,青石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山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让人备感舒服。
黎启臣把伤足翘在石上,仰面躺着,闭着眼睛假寐。晏薇斜倚在石上,以肘当枕,像只在熏笼边取暖的猫,酣梦正甜。只有公子琮醒着,面前摊着他自己的缣帛地图,手里拿着田廉的葛布地图,反复对比参详。手头没有笔墨,看到紧要处,便用指甲蘸了草汁,掐一下,留个印记。
夕阳渐渐沉到山后,周围一下子冷了下来。
晏薇醒了,看了看远山上缭绕的薄薄雾气,轻轻推了一下黎启臣的肩头,说道:“瘴气已经散了,差不多可以走了。”
黎启臣却没有应声,也不动弹。晏薇一惊,拉过手臂一搭脉,便觉他身上火热,于是自怨自艾地顿足道:“刚歇下时就该采些药给他服下才对,怎会疏忽了,真是该死!”突然又想到什么,抬头问公子琮,“你身上的红疹,可好些了吗?”
公子琮苦笑一声道:“若还是不好,怎能持缰控马?”
晏薇也觉厚此薄彼,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趁天色还亮,我在周围采些药给你们。”她故意把“你们”二字咬得很重,说完自己也禁不住一笑,转身去了。
黎启臣已经醒了,待晏薇走远,方开口说道:“走夜路,要预备火把……出来得匆忙,也没带油脂……须得砍些松枝才好……”他身子虚弱,双腿行动不便,想请公子琮动手砍树制火把,但碍于尊卑,又不好说出口,只是看着公子琮。
公子琮笑道:“这些我都想到了,我这备有烛龙脂,最是耐久,你不必担心。”
黎启臣道:“公子果然想得周到……”
公子琮道:“这些琐碎事项,我想了十几年,在心中百转千回,颠来倒去,哪有不周到的道理?”
公子琮说着取出一个小小陶罐,又在附近随手找了个长短粗细都合适的树枝,用剑略修了修,举在手中,比了比长短重量是否称手,又取过麻布缠裹在树枝头,在陶罐中蘸取了油脂,随手往身边土中一插,对黎启臣笑道:“怎样?”
黎启臣勉力一笑:“没想到……公子锦衣玉食,却还懂得这些,真是难得……”
公子琮低低一叹,道:“都是杜望教的……就是我说过的……那个朋友。但凡一个人生活所需的一切,他都一一教给我了,说这样就算他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不需仰仗他人,才是真自由,否则就算出了谷,若事事依附于人,依然还是身在牢笼。”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晏薇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束草药,各有两三种,分别递给黎启臣和公子琮,说道:“没时间煎煮了,嚼碎咽下便是。”
公子琮神色间有些为难,苦着脸撕下一片叶子,迟疑地放在嘴里嚼了几下,便吐在一边,说道:“又苦又涩,难以下咽。”黎启臣却毫不在意地大嚼大咽。
晏薇嗔道:“良药苦口,你不肯吃也罢了,枉费我的好心!但这一夜可得坚持住,不要半途中不行了。我不会骑马,黎大哥两条腿都有伤,全靠你了呢!”说着便一把抢过那些草药。
公子琮伸手想要要回来,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晏薇看他表情,扑哧一笑,双手又把草药递过去,道:“又想要了吗?”公子琮一笑接过,放到嘴里嚼着,还是愁眉苦脸,难以下咽。
晏薇伸出手掌,说道:“你把药吃了,这个便给你吃,否则就给黎大哥了。”
黎启臣伸长脖子看过去,见她手心儿里是几枚火红的牛迭肚果。
公子琮笑道:“当我是小孩子来哄吗?”
晏薇也一笑:说道:“吃吧!吃吧!知道你耐不得苦药,特别为你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