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心茧消解(第5/8页)

方觉夏头脑昏沉,感觉很不舒服,一进公寓就不自觉往空荡荡的客厅走,雨后的气息疯狂往鼻腔里涌,凝住他的气息和思绪,叫他难受,叫他无法理智地思考。就连听到的裴听颂的声音都像是隔着淅沥雨水传来的,很模糊,很无力。

感觉手被他牵起来,感觉自己被他带着往房间去,他敏感又迟钝。

他说想要洗澡,裴听颂不放心,但拗不过他,只能答应,并且在浴缸里放好热水。方觉夏背对着他脱了上衣,后腰一片淤青。

裴听颂的拳头都握了起来。

热水救了他的命,让他身上结的冰一点点融化。方觉夏靠在浴缸的一边,仰着天花板,任由裴听颂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额头上的伤口。洗澡的时候方觉夏一句话都不说,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他唯一开口说的话是让裴听颂出去,他想自己洗。

裴听颂只能出去,把换洗衣服留下,自己在外面守着那扇紧闭的浴室门,悬着一颗心。

他后悔自己在这时候回美国,后悔自己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不在方觉夏的身边。可他也清楚,哪怕他在又能怎么样。

不过是亲眼看着方觉夏噩梦重演罢了。

这个人是排除万难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他试试看,说服他从亲生父亲制造出的阴影和对爱情的不信任中走出来,到他怀里。

现在他会不会后悔。

浴室的门打开,方觉夏穿着裴听颂的睡衣赤脚走出来,浑身带着湿热的水汽来到裴听颂身边,自己很自觉地躺到床上,没有让裴听颂再催促。

“那你休息。”裴听颂为他掖好被角,垂着眼也低着声音,“有什么事就叫我。”

即将转身的时候,方觉夏坐起来,抓住了他的手,眼圈发红。

“你回来了,还没有抱我。”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裴听颂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混蛋,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却对他这么没有信心。

太患得患失,脆弱得好像只要听到方觉夏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垮掉。

裴听颂将方觉夏抱在怀里,鼻子发酸,努力忍住眼泪,“对不起。”

方觉夏不理解他的歉意,所以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手回抱住他,声音温柔,“你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边怎么样了?”

裴听颂摇头,摸着他的后颈,又吻了吻他的发顶,“没事了。”

“那就好。”方觉夏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他们是两只受伤的动物,流血的时候会降低体温。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地相拥,借彼此的体温生存。

方觉夏习惯了常年的情绪管理,习惯用理智去压倒感性,所以连痛苦都没办法歇斯底里。血肉模糊的记忆和情绪永远隔着一块毛玻璃,不彻底,不直接。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阴暗的。当我知道那个在停车场跟踪袭击我的人是他,你猜我第一反应是什么。”

方觉夏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我想让我妈立马过来,亲眼看看她这么多年等的是一个什么人。”

裴听颂听得到他心里的绝望。

“我守了他一整晚,听他发疯,听他骂我和我妈,每过一阵子我心里都会冒出那种念头。我甚至想要录下来他这副样子,把他要砸在我头上的钢棍拍下来,全都发给我妈,让她清醒一点,让她结束幻想。”

他的情绪最终还是在裴听颂的怀里发酵,逐渐濒临爆发的边缘。

“每一次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妈坐在桌子那儿望着大门的样子,她再怎么难过,脸上都是充满希望的。就好像……”

就像等待每一年的春天一样。

他不知道,假如真的告诉她,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春天了,她会怎样。

想到这里方觉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大颗大颗,像是承载不住的石头从冰山往下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