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壮志凌云 棒惊名剑客妄言惹怒 剑刺大龙头(第10/11页)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意料不到,原来这白衣少年,竟是于谦的儿子!即算樊英,虽然早就料到白衣少年与于谦大有关系,却也猜不到他们竟是父子之亲。霎时间有好几个疑问从心头升起,于谦位极人臣,他的儿子却怎地在江湖飘荡?那身惊人的武功又是谁人所授?
于谦精忠报国,天下同钦,众人都不自禁地随着白衣少年向于谦的遣体跪下行礼,同放悲声。白衣少年更是哭得死去活来,渐渐哭声嘶竭泪珠如线,猛地抬头,忽见灵位上边的墙壁,挂着一张条幅,写的是一首七言绝句,诗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骨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正是他父亲生前借咏石灰以言心志的诗句,这诗稿不知毕擎天从何处得来,裱糊在此?白衣少年泪珠断断续续,忽地哑声狂笑:“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爹爹呵,你这一死,千古留名,但却又死得多么不值呵!”笑到后来,又变成哭声,渐渐哭笑不分,显是神智昏迷,心中伤痛之极!
毕擎天却并不随众跪拜,也不放声痛哭,只是在灵前添了炷香,叩了个头,他也一直注视白衣少年,这时忽然言道:“曹公公,于谦哪儿来的这个儿子?”那太监瞥了白衣少年一眼,欲说还休,白衣少年忽地翻身跳起,怒道:“你替我收殓了父亲,我这一生都感激你的大德。但你说什么?天下哪有冒认父子之理?”众人亲见白衣少年的悲痛之情,确是真情流露,假冒不来,都在奇怪,何以毕擎天说话如此违背人情?不安慰也还罢了,却反而伤了孝子的心。
那太监扶着棺材,面对着毕擎天和白衣少年,缓缓说道:“不错,他爹爹就是于大人。”白衣少年刚才全神注视于谦的遗体,这时才发觉老太监在旁,四目相交,白衣少年眼睛一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樊英在侧面看得清楚,毕擎天在背后却瞧不见他的神情,见老太监如此说法,心中颇是诧异,怔了一怔,随却说道:“于兄,既然于大人乃是令尊,那就请恕在下失言。请问于兄准备将令尊金体如何处置?”
白衣少年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大孩子,未懂世事,加以伤痛未已,一时之间,也未曾想到如何办理后事,被毕擎天陡然一问,一时答不上来。毕擎天道:“听曹公公言及,令尊大人生前最喜爱杭州,临死遗言,愿埋在名山之下,与岳坟为伴。如若于兄相信在下,在下一定能遵照令尊大人的遗志,将他安葬杭州。”白衣少年见他替自己办得如此周到,转身叫了一句“恩公。”便欲施礼,毕擎天双手一扶,道:“你该多谢这位公公。”白衣少年身子一缩,呆呆地看着那个太监,眼中充满疑惑的神情。
毕擎天道:“这位曹公公是内庭的侍读太监,专伴太子读书,当今的皇帝在做太子之时也是他侍读的。他在宫中三四十年,以前皇帝有什么物事要赏赐大臣,多遣他前往,想必也曾到过你家?”白衣少年含糊应了一声,道:“怪不得如此眼熟。想来是见过也说不定。”
毕擎天续道:“这位曹公公极钦敬你父为人,他舍了性命恳求皇帝准他收殓你父遗骸,其时令尊大人的首级已给我盗去,皇帝老子也知群情汹涌,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批道:姑念于谦乃两朝元老,准予收殓。这样曹公公才得将他的尸体运出来,是我截着了他,将尸首合一,聊尽一点心意。曹公公也打算此后终老此间,不再回朝了。”
白衣少年热泪盈眶,想到毕擎天为他父亲如此尽力,而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反而误会了他的好意,心中歉疚,毕擎天虽然不肯受他大礼,他亦一再道谢。后来毕擎天请曹太监出面,果然派人将于谦的灵棺运到杭州,筑基安葬。后人张苍水(明末的大忠臣)有诗曰:“国破家亡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便是将于、岳二人相提并论的,这是闲话,表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