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无双(第3/14页)
在两人互怀心事的恍惚中,马车很快到了王府。
郦逊之吩咐厨房摆一桌酒宴,备了郦伊杰爱吃的小米粥和冬笋等清淡菜蔬,与江留醉一起陪父王进午膳。他却始终没有吃饭的心思,泡了一壶茶慢慢地饮,看茶叶在热水里煎熬,无助地翻滚。
郦逊之看得出神,良久没有喝上一口。
“我会向皇上上个折子,告诉他,我要辞官。”郦伊杰淡淡地夹起一片笋,悠悠地嚼着,不顾郦逊之愕然的神情。
四大辅政王爷在朝中只余郦伊杰一位,又是平乱的有功之臣,尊崇一时无两。郦逊之听出父王话中明哲保身之意,不由苦笑,乘胜追击从来不是郦伊杰会做的事。如此也好,对此刻急欲独揽大权的皇帝而言,父王此举会使皇帝免于猜忌,保得一家平安。
江留醉击掌道:“好!义父不做官,就有闲暇游山玩水,雁荡风景宜人,正适合去小住一段时日。”他一气说出“义父”两字,怯怯地瞥了眼郦伊杰,尴尬地一笑。郦伊杰知他心中烦恼,会意地点头。
江留醉慌乱地看向郦逊之,生怕他看破两人间细微的动作,急忙向郦逊之倒酒,笑道:“你看,这是你杭州老家的沁园春,埋在桃树下三年。别喝茶,喝这个。”
郦逊之推开茶盏,江留醉惊奇地发现他捧在手中许久的茶,竟是满的。郦伊杰也留意到了,细细地凝视郦逊之,这不是适宜重谈往事的时机,他微微朝江留醉摇了摇头。
“好酒。”郦逊之揭盖,醺然的酒味令他精神一振。也好,一醉解千愁。
“我来和你喝!”江留醉爽快一笑,为他倒满酒杯。
郦逊之忽然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看重江留醉。一见如故,其实冥冥中自有定数。
如果他郦逊之属于朝堂,江留醉就是浪迹江湖的游子。他是理性的,为一个决断可以冷酷地计算代价,江留醉却恣情纵性,用火热的情感快活地过每一天。郦逊之曾渴望成为那样的人,游走天涯,放声高歌,如今却深受束缚,江留醉过的是他无法企及的另一种生活。
郦逊之看清了内心,他不会刺杀江留醉,正如他不想杀掉他内心中隶属江湖至情至性的一面,不想磨去热血的印记,不想被冰冷的政治毁掉兄弟间的友谊。如果他幻想的是清明政治,他就不能用卑鄙肮脏的手段去达到,即使他可以美化那些血淋淋的手段,但那么一来,他与他厌恶的人又有何异?
他不想做第二个金敬,不想做第二个左勤。
当然,他也不会是第二个被皇帝逼反的燕陆离。郦逊之决定,等花非花回来,以他从小佛祖那里学的易容术和她的药物控制,可以完美地复制江留醉的脸。到时,让郦屏秘密寻一个死囚或逃兵,割下首级交差便是。谢红剑用在路惊眸身上的那招,不妨高明地依法砲制。
只要能保住江留醉的命,他宁可违抗圣旨。
终于做了决断,郦逊之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像春至时第一束抽芽的鲜花,洗去了寒冬的冷漠。他利落地拈起酒杯,一口饮尽,又连喝了七、八口,拉了江留醉玩起酒令。
江留醉留意到他的转变,内心的纠结也慢慢解开。两人喝到兴起,大声尽情地高歌,郦伊杰在旁目睹,忍不住暗暗拭泪。
郦伊杰明白,他亏欠这两个孩子的,太多。生而不养,养而不教,缺失了的亲情,需要他重新花更多的时间去弥补。所幸,还不太晚。倾尽最后的光阴,他期望能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一切。
为此,他必须保住这个家,从激流中全身而退。
此时,郦云从外面闪进来,笑嘻嘻地朝郦伊杰和郦逊之行了个礼,又对江留醉道:“花小姐回来了,请公子过去相见!”江留醉一听,顾不上和郦逊之说话,身形一下子弹到门外,声音远远飘来:“义父恕罪!逊之,我们过会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