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8页)

据说圆齐师兄在还没入阵前,可是劳役寺僧里最强的角色,算起来也是江南大侠之子,但被点了死穴后人人平等,只看银子不看人,分赃倒也公平利落。

“七索,别整天瞎苦着脸,你在你那破村子里可曾见过这么好赚银子的差事吗?就算在京城里也谋不到这种好工作。存够了银两,下山就是豪富阶级了。”守第六关蛇手的圆起师兄咬着手中刚分到的白银。

“打打假拳就有银两送上门来,哪有这么好赚的是吧!”守第十六关三截棍的垢德师兄在半年前才入了关,一开始也是意志消沉,但自从他学会溜下山上妓院后,他就不觉得山上山下有什么区别了。

“算一算,我只剩下一年半就功德圆满啦,下山后我要开间武馆专教少林棍法,这才是长久的生财之道。”守第十三关棍法的圆灭师兄说道,也不瞧瞧自己肚子上的肥肉已长到看不见肚脐眼。

大家七嘴八舌聊着,七索还是一个呆样,大家也不以为意,新人就是那副死气沉沉的德性,但银子摸熟了,终究会想通的。

钟锣一响,十八铜人纷纷各就各位,回到自己所属的阴暗房间。

七索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闯关者陆陆续续进到自己房间。

每有闯关者入内,七索就随便跳几下,虚招实招都不计较地乱打,就任凭闯关的大少爷们将自己击倒,往下一关狮子吼走去,连多一刻的作假也懒。

到了晚上就寝,七索更是难以言喻地寂寞。

君宝走了,还是给自己遣走的。

没了月下比划,就连徒手斩柴都没精神,挑水也没一较上下的玩心。

浑浑噩噩,真的是浑浑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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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七索睡不着觉,就会去厨房找子安聊天。

子安经常点了油灯熬夜刻小说,据他说一天得刻足五百个字才睡得着。

“子安,其实你偷偷摸下少林也就是了,你又没有被点死穴。”

“你不懂,一开始是不情愿,但一个地方待久了,反而会害怕外头的世界啊。少林市侩又荒唐,可也没山下那样复杂,打打杀杀的,一不留神就要低头捡脑袋了啊,当我们搞创作的,头没了就什么也没搞头了。”

“那你的梦呢?就故事之王那个。”

“故事之王哪,等你一十八年后下山,再将我的大作扛下山印便是。”

“不是说要增广见闻?”

“看一时的世界不过写出叫好一时的故事,待在永恒不变的地方才能写出历久不衰的小说,这道理也不懂?嘁!”

七索看着子安。他才是英雄。

无论如何都不会灰心丧志,愚昧地坚持自己的理想,为了一个爱听故事的朋友,可以完全将前几个月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记得子安说,七索要是闯过铜人阵下山,他便让君宝背着翻墙出寺,三个人一齐在外头逍遥。他说,创作者不能死待在同一个地方,他要看看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到处游历,增广见闻,取材写作,方能成为当代故事之王。

“谢谢。”

“早点睡罢。”

七索感激子安相伴,却依旧浑身没劲。没劲透顶。

直到这时,也就是第一百二十七期总毕业典礼的前一夜,七索躺在柴房上晒月亮睡觉时,事情才急转直下。

那晚,七索身上金漆索性不卸了,反正明天是这半年守关的最后一天。

躺在屋顶上,七索慢慢吸气,肚子越撑越大,好像要将月光给吸进肚子里似的。

这两个月来七索虽然对劈柴、挑水、慢拳练习渐渐心不在焉,但慢拳所讲究的呼吸吐纳他却没有忘记。或者说,即使七索想忘记也难,这呼吸吐纳一旦熟习了,就像鬼魅缠身,怎么也甩脱不掉。

武功最忌有形无质,架势再怎么虎虎生风,若没有真气在体内运行催劲也是枉然,所以拳经有云:“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少林寺这好几十年堕落,除了少数达摩院里的资深武僧外,阖寺上下都只练筋骨皮,无法进入真气运行化育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