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第5/11页)
突然,一个尖锐的金属声打破了这一片沉寂。她尖叫了一声,立刻掉转眼光瞅着那张桌子。那个盆子已经倒了。汉斯叹息了一声,好像才从梦里醒过来。盆子的声音使他们想到了今后他们将要生活在一个新的世界里。而这所木房子,就是今后他们要生活行动的那个新世界了。原来的木房子中的生活已经一去不返。眼前的生活全然是新的、生疏的生活。这个意外的变故在事物的表面施了一层魔法,更换了它们的远景,改变了它们的价值,把现实的和不现实的交织起来,混乱得令人无所适从。
“我的上帝呀,汉斯!”这是伊迪茨的第一句话。
他没有回答,只是面带恐怖地瞪着她。他慢慢地瞧了瞧房间里的情形,这才看了个仔细。接着,他就戴上了帽子,朝门口走去。
“你要到哪儿去?”伊迪茨极其担心地问着。
他已经抓住了门上的把手,他扭转半个头,回答道:“去刨几个坟。”
“汉斯,别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跟这些……”她向整个房间扫了一眼,“跟这些待在一起。”
“迟早总是要刨的。”他说。“可是你不知道该刨几个坟,”她拼命地反对,她看他犹疑不决,又说道,“再说,我也要跟你一块儿去,帮帮忙。”
汉斯于是走到桌子旁边,不假思索地吹灭了蜡烛。接着,他们就一块儿来检查房间里的情形。哈尔基同达基已经死了——
死得很可怕,猎枪的射程太近了,汉斯不愿意走到邓宁附近,伊迪茨只好一个人去进行这一部分的检查。
“他没有死。”她对汉斯说。
他走过去,低下头瞧了瞧那个凶手。
伊迪茨听见她丈夫在含含糊糊地咕噜着,就问道:“你说什么?”
“我真丢脸,居然没有把他揍死。”这就是他的答复。
伊迪茨正在弯着腰检查邓宁。
“你走开!”汉斯非常粗暴地命令着,声调有点儿奇怪。
她突然惊慌起来,瞧了他一眼。他已经抓起邓宁丢下的猎枪,正在把子弹塞进去。
“你要干什么?”她一面喊,一面迅速地挺直了弯下去的腰。
汉斯没有回答,可是她看出猎枪正在举向他的肩头,她连忙用手抓住枪口,把它向上一推。
“别管我!”他厉声喝道。
他打算把枪从她手里夺过来,可是她靠得更近了,已经把他抱住。
“汉斯!汉斯!醒醒吧!”她喊道,“别发疯啦!”
“他杀死了达基同哈尔基!”这就是她丈夫的答复,“我要打死他。”
“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她反对道,“还有法律。”
他冷笑了一声,他不相信在这种地方法律会有什么作用,他只是固执地、毫无感情地重复着那句话:“他杀死了达基同哈尔基。”
她跟他争论了很久,这不过是一种单方面的争论,因为他很固执,总是一再地重复那句话:“他杀死了达基同哈尔基。”而她又摆脱不开她小时候所受的教育和她本身的民族传统。这是一种守法的传统,对她来说,正确的行为就等于守法。她看不出还有什么更正确的路。她认为汉斯这种把执法权揽到自己手里的行为,并不比邓宁干的事来得正当。用错误来对待错误是不对的,现在,要惩罚邓宁,只有一个办法,应当按照社会上的规定,依法处置。最后,汉斯终于给说服了。
“好吧,”他说,“随你好了。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他就会把你我都打死的。”
她摇了摇头,伸出手要他交出猎枪。他刚伸手要交,又缩了回去。
“最好还是让我打死他吧。”他恳求道。
她又摇了摇头,于是他又准备把枪交给她,这时候,门开了,一个印第安人没有敲门就进来了,随着他刮进了一阵猛烈的风雪。他们转过身子,面对着他,汉斯手里仍然抓着猎枪,这个不速之客看到这番情景,一点儿也不慌张。他眼睛一扫就看清楚了有死的,也有伤的。他脸上一点儿也没有吃惊的神气,甚至连好奇的样子也没有。哈尔基就躺在他脚旁边,可是他理也不理。对他来说,哈尔基的尸首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