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边城之夜(第3/6页)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砂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了硬块。
那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但他的刀呢?
他从不带刀。
是不是因为他的刀已藏在心里?
傅红雪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他也没有睡。
甚至连靴子都没有脱下来。
凄凉的月色,照着他苍白冷硬的脸,照着他手里漆黑的刀鞘。
这柄刀他有没有拔出来过?
三更,四更……
突然间,静夜中传出一阵急遽的鸣锣声。
万马堂后,立刻箭一般蹿出四条人影,掠向西边的马场。
风中仿佛带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叶开屋子里的灯首先亮了起来,又过了半晌,他才大步奔出。
慕容明珠和飞天蜘蛛也同时推开了门。
乐大先生的门,还是关着的,门里不时有他的鼾声传出。
傅红雪的门里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慕容明珠道:“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鸣锣示警?”
叶开点点头。
慕容明珠道:“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叶开摇摇头。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箭一般蹿过来,一个人手里剑光如飞花,另一人的身形轻灵如飞鹤。
花满天目光掠过门外站着的三个人,身形不停,扑向乐乐山门外,顿住。他也已听到门里的鼾声。
云在天身形凌空一翻,落在傅红雪门外,伸手一推,门竟开了。
傅红雪赫然就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刀,一双眼睛亮得怕人。
云在天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铁青着脸,道:“各位刚才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没有人回答。
这问题根本就不必提出来问。
花满天沉声道:“有谁听见了什么动静?”
也没有。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就已弯下腰呕吐起来。
风中的血腥气已传到这里。
然后,万马悲嘶,连天畔的冷月都似也为之失色!
“天皇皇,地皇皇。
眼流血,月无光。
万马悲嘶人断肠……”
有谁知道天地间最悲惨,最可怕的声音是什么?
那绝不是巫峡的猿啼,也不是荒坟里的鬼哭,而是夜半荒原上的万马悲嘶!
没有人能形容那种声音,甚至没有人听见过。
若不是突然间天降凶祸,若不是人间突然发生了惨祸,万马又怎会突然同时在夜半悲嘶?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这种声音,也难免要为之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西边的一排马房,养着的是千中选一,万金难求的种马。
鲜血还在不停地从马房中渗出来,血腥气浓得令人作呕。
马空群没有呕。
他木立在血泊中,他已失魂落魄。
公孙断环抱着马房前的一株孤树,抱得很紧,但全身还是不停地发抖。
树也随着他抖,抖得满树秋叶一片片落下来,落在血泊中。
血浓得足以令一树落叶浮起。
叶开来的时候,用不着再问,已看出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只要有人心的人,都绝不忍来看。
世上几乎没有一种动物比马的线条更美,比马更有生命力。
那匀称的骨架,生动的活力,本身就已是完美的象征。
又有谁能忍心一刀砍下它的头颅来?
那简直已比杀人更残忍!
叶开叹息了一声,转回身子,正看到慕容明珠又开始在远处不停地呕吐。
飞天蜘蛛也是面如死灰,满头冷汗。
傅红雪远远地站在黑夜里,黑夜笼罩着他的脸,但他手里的刀鞘却仍在月下闪闪地发着光。
公孙断看到了这柄刀,突然冲过来,大喝道:“拔你的刀出来。”
傅红雪淡淡道:“现在不是拔刀的时候。”
公孙断厉声道:“现在正是拔刀的时候,我要看看你刀上是不是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