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东箭 第六折 疑阵(第13/14页)

嘉树的叹息深藏心底,她没有办法听见,只闻他淡淡道:“没什么。”

两人沿原路回去,嘉树不大说话,观音奴也就默默,低着头胡思乱想:“要能走出这个洞,我再也不来居延了,吸血怪、大沙漠、黑洞穴……每一样都让人倒霉透顶,吃尽苦头。”她忽然停住脚步,狂喜中不觉拉住了嘉树的衣袖:“法师,法师。”

嘉树实在没法儿生她的气,停步道:“怎么?”

观音奴喜不自胜地道:“小时候在居延,我和铁骊被那个坏和尚逼进沙漠,遇到了黑风暴,师父领我们在沙子底下避风,那可是一点气都不透的,我们也没被闷死。后来请教师父,才知道他用了南海秘术中的胎息法,点了我们的十二处重穴。胎息法可以让我和铁骊在密闭的地方活一个时辰,当然啰,要是一个时辰后不解开穴道,将经脉寸断而亡。”

她喘了口气,道:“可是师父呢?师父是怎么在沙子底下保全自己的?甚至还有余力带着我和铁骊在沙子里钻进钻出。我想这才是胎息法的真正力量。”

嘉树道:“你会胎息法么?”

观音奴的声音低了下去:“师父没教过,不过我记得师父说的那十二处重穴。还有碧海心法的‘微息’篇,我虽然没用过,也能背得出来。”

嘉树对武功一道有极高的天份,听观音奴将十二穴和微息篇背了一遍,又问了碧海心法的行功法门,竟自行悟出了胎息法。两人返回湖中一试,果然灵验,无须换气也能在湖底畅游,当即游进湖壁上的通道。

那通道逼仄而漫长,承辉珠的柔光映着新雪似的洞壁和碧玺似的水纹,极幽邃,极美丽。游了两里后,通道渐渐抬高,水的压力也陡然增大,令人耳鼓生痛。幸而这水的流向是自内而外、自下而上的,含着一种喷薄欲发之力,推着两人往上游。

游到后来,通道抬起的角度已堪称峭拔,两人无须费劲,水中自有一股大力托着他们向上。蓦地,观音奴只觉眼前一亮,身子一轻,竟随着一股喷溅的大水回到了地面。她被摔得七荤八素,勉强睁眼一看,深蓝的天幕上,碎钻似的星辰闪烁不停。野生的那伽花盛开在泉眼周围,有一枝柔软地垂下来,拂过她的面颊。风中深深浅浅的是花香、草香、水香……

观音奴深深地呼吸着地面的新鲜空气,喜悦像泉水一样喷出来,跳起来抓着嘉树,一迭声地道:“法师,法师,我们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他温柔地抱住她,一半欢喜一半酸楚地想:“你永远不会知道,地底这五天是我一生中最欢喜的时光。没有仇恨,没有算计,一心一意地对待你。然而幸福是这么奢侈的东西,我本来就不该妄求,像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他却不知道,幸福如同罂粟,既然已经尝过滋味,又怎么可能浅尝辄止?

观音奴实在开心,从他怀中滑出来,笑盈盈地摸摸那伽花,拍拍黄葛树,还踹了树下的石头一脚。平日司空见惯的这些东西,现在光用眼睛看都嫌不够,还要触碰到才满足。他微笑着看她折腾,心想:“活着,不过是吃苦、负重、还债,看到这样的你,突然觉得活着真是一件好事。”

两人歇在泉水边,待天亮后再去寻找萧铁骊等人。睡了一个时辰,嘉树察觉旷野中有人接近,突然醒来。熹微的晨光中,潺潺的泉水映出一个挺拔的影子,竟是沈皓岩。

嘉树微微蹙眉,心底生出冰冷的怒气。沈家的小子凭什么在这时候破坏他微薄的幸福?在漫长的离别后,在新的离别前,他只有这一点儿时间与她相处,还要被沈家的人打搅。嘉树阴郁地想:“好吧,我这一时的不痛快,要你用一世来还。”

嘉树全神贯注地控制着观音奴的灵魂,还在睡梦中的观音奴很快臣服于他的意志,懵懵懂懂地站起来,拥住了他。嘉树个儿高,观音奴得使劲踮起脚尖,才能触到他线条优美、微微生凉的薄唇。他掌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轻轻啜吸着她温暖芬芳的气息,不禁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