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王道心 第八章 对练(第6/7页)
「荆大哥,没甚么事吧?」燕横关切地问。
荆裂好像这时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没甚么……你刚才其实只差一点点。是真的一点点。」荆裂把两只指头贴在一起,强调着说。「我看你再这么练下去,不出七年,就能够真正的接下来。」
燕横听了,眼睛亮了起来。七年听起来很遥远,但是「浪花斩铁势」是荆裂平生武技的结晶,而以荆裂与燕横修练历程的差距,燕横如果真的能在七年内追到这境地,已是极惊人的成就。
一想到这条道路都是多得荆大哥带引,燕横朝他深深一拜,山衷铭谢。荆裂却兀自在看着手中那截短树枝沉思。
——这也是在告诉我:「浪花斩铁势」并非无敌。
——还要再进一步。还要继续探寻。
在荆裂心里,未来仍然充满无限的可能。
二人重新带上兵器,并肩向王守仁行礼。
「我们一时兴起,只顾自己练习,在王大人面前失礼了。」
「才没有。」王守仁站立起来说:「王某才要感谢两位侠士,让我一睹这么凌厉的比试。此刻王某明白,何以世间武者,如此沉醉在武艺胜负之上。」
他负着手在庵前空地踱步,俯身捡拾燕横抛下的树枝木剑,也在空中挥舞击刺了几下。
「我这几天不禁想:像你们般自由自在地求道真好,胜过王某今天的境荆裂和燕横从未听过王守仁如此沮丧,也都看着他。
「我年轻时也曾在这一带游历过。」王守仁远望那半隐在雾中的山岩树木,回忆起昔日旧事。「那时我二十七岁,爱好佛道之理,来到芜湖时就去了有名的化城寺赏览,却在那里的地藏洞内遇上一位学问甚高的老道长,与他谈论了整整一昼夜,当时几乎就有出家修道之心。可是结果我还是人仕当了官。想来也是因为功名心还太重,又想追随老父的足迹吧。」
王守仁就在次年中了进士,开展仕途。
「不知不觉这就过了廿二年。现在回想,当初实在不该当官。王某毕生追求心灵诚正与自由,身却受此羁绊,到头来白忙了一场。」
「怎么会?」黄璇高声说:「先生为官这些年,拨乱反正,解救百姓危厄,都是苍生之福!」
荆裂和燕横也都向王守仁拱拳,表示同意。
王守仁叹息一声。
「即使如是,这路恐怕也已走到尽头了。」他低首说:「我在想,如能就此弃官,入山修道,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何况这些日子领军打仗,虽说是为保卫百姓,始终也累积了不少杀业,仍待悔悟。」
荆裂他们听到王守仁有出世之心,也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好。他历经艰辛,终于平定了叛乱,立下无人可及的盖世之功,实在谁也没资格强求他再多做些甚么;宠佞干政,朝纲紊乱,即使是王阳明,也非他一人之力能够彻底改变。
可是看着如此一位伟人,因时势而有志难伸,他们实在不得不感到可哀。
王守仁回头,看见弟子和荆裂、燕横二人面有哀色,他笑了笑说:「你们何必忧伤?我顺天道而行,也不过是要走另一段路而已。也许之后我专心致志修道讲学,对世人的裨益还要更大更久远啊。」
他看看天色,遂把树枝抛去,挥了挥手。
「时候不早,下山吧。趁我还未出家,我们去喝一杯!」
黄璇听了不禁瞪眼。这句带点轻狂的「喝一杯」,他从来没有听老师说过。
然而就在几天之后,局面出现了大转机。
这仍是多得大太监张永,他在得知王守仁被困芜湖的消息之后,派人过来打探其状况,然后等待适当时机向皇帝说明。
果然不久就被张永等到了。江彬等以矫诏阻拦王守仁已久,觉得时机适合,于是上奏天子,反过来诬告王守仁违抗圣旨,久久不来朝见。张永得知后找到了一个与皇帝独处的机会启奏,吿知圣上王守仁其实早就到了南京门口,只因受到众多意欲争夺战功的人阻挠,无法前来。张永又说王守仁厌于与人争功,已有弃官退隐泉林、入山修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