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菊蕊独盈枝(第3/8页)

二哥、十一弟频频点头:“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赏?不道今晚,我们倒托福王的福,也过了一回眼瘾了。”众人均如痴如醉,只有那栏边人已因酒饮得太多太猛,昏睡了过去。

舞姿翩跹,一曲将尽,弦歌渐渐慢下来。两少女这时非但额上未见一粒细汗,相反却脸白唇青,倒像被冻坏了。但楼上这么热,便是那些身着薄丝凉衫、静坐观舞的人亦浑身冒汗,又怎会冻着这两个起舞的女孩儿呢?

曲声一停,石崇生拊掌:“爵爷,小侯爷,本王此曲编排得比爵爷府上的《玉琼枝》精彩吗?”

范玳舌头早大了:“好,比……愚兄府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奴才们,强多了。”甄庆寿却一撇嘴:“王爷刚才把这支《劝流霞》吹得神乎其神,可看下来也不过如此嘛!”

“哦?小侯爷不觉得好?酒不够!酒不够!”石崇生微微一笑,笑容在明亮烛火的映照下灿然生辉,“擎酒来,为二位贵客敬酒,酒够了,就什么都好了!”

顿时,两少女惨然变色。这下众人都不懂了:府中的歌姬舞伎在筵席上伺奉侑酒,原极寻常不过,何以此刻看二女神气,操此侑酒之役,倒像是要送死?

二姝各端一盏酒,向范玳、甄庆寿行去。紫裙少女显然灵慧些,脚步疾趋,已抢到了范玳面前,躬身:“请爵爷宽饮此杯!”说时语声发颤,大有乞怜之意。而红衫少女见同伴已抢了先去,脸色一发渗白,一步一挪地到了甄庆寿跟前:“求……求求侯爷,满饮了这盏酒吧!”语声中满是惊恐衷恳。

范玳早喝多了,此时腹中一阵阵翻涌,直欲张口便呕,正强自忍耐,哪还能喝得下一滴酒去?但见紫裙少女面色凄惶,两滴泪便要夺眶而出,老大不忍,只得嘟囔一声,接盏喝下。紫裙少女如蒙大赦,急忙跪倒,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爵爷,爵爷的救命大恩,奴婢今生今世,永不敢忘!”

咦?她这说的什么话?范玳不过喝了盏酒而已,谈何“救命大恩”?而那边,甄庆寿对红衫少女冷笑一声:“不喝!今晚为陪你家王爷,本侯已喝得太多,现就是一滴也不喝了。”脸扭向一边,不理已双泪迸流的红衫少女。红衫少女虽知他心肠狠酷,但仍抱万一之念,此时见他这样,凄呼一声,跪伏于地,抱着他的双腿哀哀哭求:“侯爷,您就发发慈悲,救救奴婢,喝了这盏酒吧!奴婢永生永世,都不敢忘了侯爷您的大恩大德……”

哭声摧人心肝,众人都觉鼻酸,同时亦都是不解:何以客人不饮,劝酒的女孩儿便如此恐惧?福王府侑酒的规矩到底有何可怕?若甄庆寿坚辞不饮,红衫少女又会得何惩处?甄庆寿起脚一蹬,一声闷响,红衫少女已被踹出五步远:“滚开!贱货!不喝就是不喝,烦人!”

石崇生寒了脸:“贱婢,敢把本王的贵客惹翻了?来人啊!”冷冷喝令,“拖下去!”两侍卫上来,将红衫少女拎起。她知定不能幸免,遂闭眼,任由侍卫提下楼去。

众人面面相觑。正大眼瞪小眼之际,忽听楼下有人失声惊呼,声音极其惊惶吓人,然后在一连串的惊呼尖叫声中,两侍卫已回来,其中一人托着一只银盘,盘中盛着的,居然是一颗人头!人头的发髻依然挽得光洁整齐,面容依然美丽动人,烛光之下,灯火之中,众人看得清楚,人头赫然便是方才还轻盈起舞的红衫少女的!

银盘边缘,仍散发着缕缕热气的鲜血一滴滴地落下,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殷红的鲜血,立刻便渗入地毯,湮没不见了。一时惊叫声四起,更有两个从未见过这等“肮脏下作”场面的贵人,一俯身,把适才下肚的酒菜全呕了出来。

“哎呀!”二哥腾地蹿起来,冲到石崇生面前,戟指他,“你……你们……畜生!”他素来谦和,宽容礼让,既不喜与人交往,也从不结怨,不意今日来此赏菊,却亲睹这惨绝人寰的情状,一时怒不可遏,若非自幼就受过极严格的教诲,言语行止均有规制,早一掌掴在石崇生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