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更遏圣母(第7/9页)

“娘娘,今晚还是用夷南进贡来的名香吗?”

仙乐般的声音又响了:“不了,那香味太冲,还是用姑苏的伽南香吧。”随即,晏荷影便见一个中年妇人,由两名宫女搀扶着,缓缓进来了。这妇人身后尚有十七八名宫女随侍。两宫女将这妇人扶坐下,动作是那样轻柔和缓,好像只恐一个不小心,会弄痛了这妇人似的。

晏荷影细看此人,只见她头发乌黑,浓密如云,光亮如漆,只随意挽了个晚梅髻于脑后,髻上除了一支白玉双缠梅枝簪,再无其它佩饰。上穿梅花纹绣缨轻襦,下着雪梅纱彀轻丝双层曳地长裙,外罩绣梅缂丝宽袖对襟褙子,一身裳裙皆为雪白。若非腰中系着的那根镂花错玉梅花纹金丝带,乍一看,还只道她是在服丧。虽只是一个背影,却也如月照雪覆,烟笼雾罩,暗香萦绕,浑不似这凡尘中人。

她心想:哎呀,我跑佛堂里来了。嗯,她被尊为娘娘,莫非她就是赵长安的母亲,宸王宫的王太后?原来,这位王太后也跟我娘一样虔诚礼佛。她的一个背影都如此淡逸如梅,却不知她脸长得怎么样?

一宫女从佛龛下取出三支香,在烛焰上点燃,挥灭火苗,然后递与王太后。王太后缓缓起身,接过香束。就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竟都透出形容不出的优雅和柔美。她转身,面对佛龛,举起香束,只这一下,晏荷影便险些惊呼出声了。

因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张倾城倾国、举世无双的容颜。虽然只能看到王太后的一个侧面,但仅就是这小半张脸,已足以令她自惭形秽。

其时殿中烛火通明,但一瞬间,所有的光亮,仿佛已全聚集在王太后一人身上了。她裳裙上的丝光、发髻上的亮光,特别是那张脸上的绝世容光,全汇集在一起,使得她整个人,通体都散发出一种追魂夺魄的光芒。

这光芒,照亮了每一个人,每一件器物,每一件陈设,照亮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照得人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数,也照亮了殿外那沉沉的黑夜,照得半空中的明月都失去了光彩。这光彩,照得晏荷影魂飞天外,整个人都傻了。她心里翻来覆去,只有四个字:天姿国色,天姿国色……可,就连这四个字,用来形容王太后,她也觉得实在太过亵渎和不敬了。

与她相比,晏荷影立觉自己成了一个丑陋庸常、蠢笨不堪的乡下村姑。唉,原来天底下,居然还有容貌胜过自己的人!而且这种胜过还不止一点点。并且,她已人到中年,而自己,却正值二八花样年华!她痴望王太后,心想,就算我有像她一般的容貌,可……她举手投足间的那一份优雅,自己这辈子就是拼了命地学,也是绝对学不来的!而且,奇怪的是,她这无双的仪态,并不会令世间其他的女子嫉妒仇恨,而只会让她们由衷地敬服、喜爱。倒好像她本来就该拥有这无以伦比的容貌和仪态,不然的话,倒没道理了。

王太后敬过香,坐下,随即宫女奉上茶来。只听她问道:“烟荷,世子近来有讯息吗?”

烟荷垂首躬身道:“启禀娘娘,华先生派的人晚膳前回来说,最近在洛阳附近的函谷关,有几个人好像是辽国来的,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些什么,殿下带华先生已经过去了。另殿下已得知冯先生的事了,他很高兴,让来人递话给冯先生:‘既是回来了,就多歇几天,不用再赶往洛阳随侍。’可……”

“怎么?他还是去了?”王太后接着问道。

“是。冯先生一见来人,赶着问清了殿下现在确切的行踪,就忙着赶去了。”

王太后轻叹一声:“他就是这个脾性,既拦不住,也只得由他去。”

烟荷柔声安慰:“娘娘,您不用担心,想殿下那么好的功夫,当今世上,又有谁能伤得了他?且现下冯先生也赶去了,娘娘更应宽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