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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神怡(第6/11页)

徐晖还礼道:“伯母放心,我寸步都不离开她。”

凌波走后,徐晖把凌郁抱上床榻,为她盖好被子。她倒也不再挣扎,无动于衷任由他摆布,仿佛一棵安静的植物。徐晖坐在床头逗她讲话,可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沉入自己的天地与世隔绝。

徐晖见凌郁还握着那把匕首,唯恐不妥,伸手想把它收起来。可他的手刚一碰到剑柄,凌郁就尖叫一声,将匕首揽于胸口,眼中充满敌意。徐晖不敢硬来,又怕她手执凶器会出事,唯有不错眼珠地守着她。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凌郁始终不肯开口,只顾自己发呆,也不是悲伤,也不是激愤。她只讲过一句话,就是要到慕容旷房中去陪他。徐晖说他已不在那儿了,凌郁嘴唇抖了抖再不出声。徐晖是太累了,在一个薄纱似的清晨,他终于抗不住,眼皮沉重,伏在凌郁床边沉沉睡着。

徐晖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在梦里一切都回到了最初。高天、骆英、慕容旷、龙益山、黎静眉,还有司徒清,还有凌郁和他自己,甚至司徒烈也来了,大家乘着一条大船荡在浩瀚的太湖上。没有眼泪,没有怨恨,没有自责与追悔。他们相亲相爱,毫无芥蒂,湖上只飘扬着欢歌笑语,美酒芬芳。

明知这是梦境,徐晖沉溺流连不愿离开,贪恋这片刻的清白与欢乐。他胆子大了,伸手去握凌郁的手,一摸摸了个空。他一激灵,猛地打开双眼,凌郁已不在榻上。屋外整座幽谷正在慢慢醒来,溪水青草间空寂无人,哪里有她的踪影。海潮儿双腿瘫痪,又能去往何处?徐晖正六神无主,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急忙狂奔至后园。

这里原本是慕容怡的衣冠冢,如今推倒了,竖起慕容旷的墓碑。埋葬慕容旷时凌郁尚在昏迷中,是徐晖亲手挖坑、亲手安放。临到掩埋之际,慕容湛和凌波夫妇迟迟不肯撒下第一抔黄土。徐晖知他们舍不得,便想自己代劳,却听凌波喃喃自语道:“旷儿从小最爱自由,最不愿受拘束。”

不知怎地,徐晖忽想起和慕容旷一起在虎丘后山看到的苍鹭,眼眶就湿了:“慕容兄笃定愿意飞到天上去。”

“旷儿倒是有你这个知己。那便让他飞吧!”慕容湛深深叹息一声。

于是他们舍弃土葬,改以火葬。眼睁睁看着慕容旷俊美的身躯在烈火中融化,需要一副钢铁般的心肠。慕容湛和凌波纵然再洒脱坚强,也是人世间的血肉父母。他们紧紧依偎着,热泪纵横,肝肠寸断。凌波伤心得几度昏死过去,意识一时清醒,一时模糊。到后来再流不出泪来,只有满眼殷红血丝,似要滴出血来。

徐晖帮忙拣殓了慕容旷骸骨,准备日后寻到开阔处抛洒。那日他捧着盛放骨灰的瓷罐,双手觉得温暖,指缝间存有慕容旷炽热的体温。

凌郁显然是趁徐晖熟睡之际一路爬过来的,洁白的衣衫前襟沾满了泥土。她扶着墓碑勉强撑起,把头抵住碑角,轻轻抚摸慕容旷的名字。悔恨是毒蛇,一圈圈缠绕扼紧,一刻不放松。徐晖调过头去不忍看,他知道行凶者的痛苦无人能够安慰,唯有独自默默承受。

余光里却有一道寒光扫过。徐晖一怔,转回头只见匕首已抵住凌郁胸口。凌郁自尽之意坚决,并不当着众人面前寻死觅活,却拣了这僻静之处欲悄悄了断。徐晖距她尚有几丈之遥,猝不及防,无论如何已来不及上前夺下匕首。生死只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顺手抄起块石子扔出去:“当啷啷”正砸中剑身。凌郁手臂一震,虎口松动,匕首便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

凌郁愣了愣,径直爬过去捡那匕首。徐晖背脊上冷汗湿透,疾步上前拦住她道:“别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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