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页)
沉默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地精和独眼,这两个小个子法师打起了嘴仗,在那儿互相挖苦。跟平日里一样,我也不记得他们是为了什么吵起来。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老斗嘴。
团长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问副团长道:“是心城还是书城?”心城和书城是塔利省仅有的两座繁华城市。心城的国王跟夫人是盟友。两年前私语杀了以前的国王,正是夫人一手将他扶上王位的。不过,他的臣民对这个国王一点也不感冒。我估摸要是他想造反,夫人准会把他除掉。
地精生了火。清晨的空气凛冽刺骨。他跪在火堆前暖手。
独眼在梅德勒的柜台后面捣鼓了半天,居然被他发现一罐原封未动的啤酒,一口气喝了个底儿朝天,末了揩了揩脸,扫了一眼房间,冲我眨眨眼。“开始吧。”我嘟囔一声。团长抬头看了看。“啥?”
“我是说独眼和地精。”
“噢。”我继续干活,再没抬头。
小个子地精那张蛤蟆脸前面浮现出一张人脸。他双眼紧闭,没去瞧它。我看着独眼。他也闭着眼睛,脸色阴沉,一顶邋遢的帽子下面遮着布满皱纹的脸,火焰照耀下的脸庞逐渐清晰。
“啊!”我吓了一跳。我定睛看去,那张脸像极了夫人,好似我亲眼见过的那样。彼时,正值查姆之战,她怀疑十劫将会图谋不轨,她钻进了我的脑子……当时我怕得要命,这么多年来,这段恐惧的记忆一直挥之不去。要是她再用那种办法审问我,那黑色佣兵团的医官和编年史官就要缺人了。我现在知道她要镇压哪个王国了。
火焰中的那张脸伸出一条蝾螈般的舌头。地精尖叫一声,跳了起来,抓住自己烫出水泡的鼻子。
独眼又干掉了一罐啤酒,转向地精。地精蹙起眉头,揉搓着鼻子,重新坐下。独眼转身的位置正好可以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地精。他等在那里,地精终于再次打起了盹。
这一幕从来不陌生。两人都比我先加入佣兵团,独眼加入佣兵团至少一百年了。这家伙为老不尊,跟我这般年龄的人一样调皮。
应该比我还要调皮才对。最近,我总觉得压力剧增,老是患得患失。我浪迹天涯时,总是嘲笑那些农民和城里人偏安一隅,可是,当我趋于平淡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膝下无子,除了同袍再无家人为我寄托哀思,没人缅怀,没人在我冰冷的坟前竖起墓碑。尽管我经历过许多大事,但除了这些编年史,我再无拿得出手的东西。
有时候我会生出一些怪念头。我哪里是在写佣兵团的历史,根本就是在写自己的墓志铭。我的思想有点儿消极,这个问题得留心一下。
独眼将手合成杯状,掌心向下放在柜台上,喃喃自语,然后把手张开。手下出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蜘蛛,长着一只毛茸茸的松鼠尾巴,看起来怪恶心的。谁说独眼没有幽默细胞。蜘蛛匆匆跑过地面,蹦跳着朝我这边跑了过来。独眼的那张黑脸上没戴眼罩,这会儿,他正冲我咧嘴笑着,跟着,那只蜘蛛飞快地朝地精跑过去。
魔法的本质是要将人引往错误的方向,即便施法者并无恶意,所以这只长着松鼠尾巴的蜘蛛,也是同样作用。
地精没有睡着。他只是躺在杂草里。蜘蛛朝他靠近时,他猛一转身,挥舞着一根柴火。蜘蛛躲过一劫,地精用力捶打地面,却总也砸不到蜘蛛。蜘蛛左躲右闪,总能逃脱,独眼乐坏了,咯咯地笑个不停。
火焰中的那张脸又出现了,还吐出了舌头。地精的裤裆冒烟了。
“活见鬼。”我道。
“什么?”团长头也没抬地问道。他和副团长一直在争论到底是用心城还是书城做大本营的问题。
也不知道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很多人蜂拥过来看热闹。“要我说独眼会赢。”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