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宅梦魇 The Dreams in the Witch House(第15/20页)
头一天夜里,奥恩巷发生了一起奇怪的绑架案,一个名叫阿纳斯塔西亚·沃勒吉科的洗衣工——她脑子似乎有些问题——两岁大的孩子彻底消失了。这位母亲说,她已经害怕这种事情有一段时日了,可她之所以这么恐惧的原因太过怪诞,没有人会当真。她说,三月初以来,自己就时不时地在那一带看见布朗·詹金,从它的怪相和窃笑中她可以看出,小小的拉迪斯拉斯一定是被盯上了,要成为魔女之夜的可怖宴会的祭品。她曾经恳求邻居玛丽·曹奈克与他们同睡一间房,好保护孩子,可玛丽不敢。她没法报警,因为他们从不相信这种事。自打她记事起,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有小孩被掳走。她的朋友皮特·斯托瓦基也不愿伸出援手,因为他本就巴不得这小孩消失。
可真正让吉尔曼吓出一身冷汗的,是两名在外饮酒作乐的人的证言,他们刚好在午夜之后路过奥恩巷的巷口。他们承认自己当时醉着,可都发誓说自己瞧见了三个穿得怪模怪样的人鬼鬼祟祟地潜入黑暗的巷子。他们说,那三人分别是一个穿着硕大袍子的黑人,一个衣衫褴褛的矮小老妇,以及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白人。老妇在拉拽那个年轻人,而一只驯顺的老鼠正在黑人脚边的棕色泥地里摩蹭、打转。
吉尔曼茫然不知所措地坐了整整一下午,埃尔伍德——他在同一时间读到报纸,产生了可怕的联想——回家时正好瞧见他这个模样。这一次,他俩都不能再怀疑,某种严重得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他们。噩梦中的幻象与客观世界的现实之间,存在一种十分可怖、不堪设想的关系,这一点愈发明晰了。只有凭借极大的警醒,才可能阻止事态进一步地恶化。吉尔曼迟早必须去看专家,但不是现在,因为所有的报纸都在刊登那桩绑架案。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很是费解,几欲发疯。有那么一会儿,吉尔曼和埃尔伍德悄声交流了一些最疯狂的理论。吉尔曼在空间及其维度的研究之上取得的成果,会不会比他意识到的要多呢?他是否其实已经溜出过我们的星球,去了我们未曾揣测、未曾想象过的地点?那些古怪又可怖的夜里,他去的地方又是哪里——如果他真的去了那些地方的话。充斥着呼啸声的昏暗深渊,绿色的山丘,烈日沸腾的台地,来自星辰的牵引力,手腕上的伤,无法解释的雕像,沾泥的双脚,喉咙上的淤痕,迷信的外国佬的谣言和恐惧——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在多大程度上用常理来判断一切?
那天他俩都彻夜无眠,第二天两人都旷了课,在家打盹。那是四月三十日,等黄昏降临,阴森的魔女聚会之夜就到来了,这正是所有那些外国佬和迷信的老家伙们惧怕的时刻。马苏勒维齐六点整就回了家,说磨坊的人们在窃窃私语,传言魔女之夜的狂欢是在草甸山之外的黑暗山谷里头举行的,那里有块寸草不生的古怪地方,立着那堆古老的白色石头。一些人甚至还告诉了警察,建议他们去那儿找找沃勒吉科失踪的孩子,可他们并不相信警察会有所行动。乔非让可怜的年轻绅士戴上他那枚镍制链条的十字架不可,为了安抚他,吉尔曼挂上十字架,把它塞在了衬衫里头。
那晚夜深以后,两名年轻人听着织机修理工在两层楼之下发出有节奏的祈祷声,在椅子里打起了瞌睡。吉尔曼一边听,一边点着脑袋,他那双敏锐得不合常理的耳朵似乎在拼命搜寻,寻找在这座古宅的噪音之外的那些微妙可怖的喁喁声。一些关于《死灵之书》与《黑书》的不健康回忆涌现而出,他还发现,自己正随着据说与魔女夜半聚会那极其黑暗的仪式有关的可怖韵律摇摆身体,那韵律来自我们所能理解的时间与空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