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宅梦魇 The Dreams in the Witch House(第10/20页)
晚上九点左右,他轻飘飘地朝家走去,脚步蹒跚地踏进古老的宅子。乔·马苏勒维齐在哼哼唧唧地念着听不清的祷词,吉尔曼则匆匆地走上了自己的阁楼房间,中途也没停下来看一看埃尔伍德是否在家。打开昏暗的电灯时,他大为震惊。他立即看出桌面上多了样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第二眼看去便确信无疑了:侧躺在桌面上的——因为它没法自个儿站立——正是那个奇异的尖细雕像,在之前的可怖梦境中,他把它从那排奇异的栏杆上掰下来了。每一丝细节都与梦境吻合。隆起的、桶形的中央躯干,辐射状的细臂,上下两端都有的球形结构,球上还伸出了扁平的、微微朝外弯曲的海星般的触手——都分毫不差。灯光之下,它看似是某种透着荧光的灰色,上面还有绿色的纹理。吉尔曼既恐惧又困惑地看见,这东西上的一个小球底部还有锯齿状的裂口,正是它曾与梦中的栏杆连接在一起的地方。
仅仅是因为困惑到了几近恍惚的地步,他才没有尖叫出声。梦与现实混淆在了一起,实在令人难以承受。茫然不知所措中,他一把抓起那尖细的玩意儿,跌跌撞撞地下楼朝东布罗夫斯基的住处走去。迷信的织机修理工仍在哼哼唧唧地祷告,声音穿过霉臭的走廊飘来,可吉尔曼已经不在乎这个了。房东此刻在家,并且欣然问候了他。不,他从未见过那玩意儿,对它一无所知。可他妻子说她中午整理房间的时候,曾发现某张床上有个古怪的锡器,也许就是指它。东布罗夫斯基唤了她一声,她便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是的,就是这玩意儿。她早先发现它在这名年轻绅士的床上——靠墙的那一侧。她觉得它看着实在古怪,不过这名年轻绅士的房里本来就有许许多多古怪的东西——书啦,古董啦,画着图画和标记的纸啦。她当然对它一无所知。
于是,吉尔曼在一片精神混乱之中爬回了楼上。他相信自己要么这会儿仍在做梦,要么就是他的梦游症严重到了难以置信的极端地步,以至于他去不知名的地方打劫了。他是从哪儿拿来这古怪至极的玩意儿的?他想不起自己曾在阿卡姆的任何一家博物馆里见过这东西。不过,它必定曾经位于某个地方;他在梦游中夺走它时看到的那地方的景致,一定就是他梦见那片围着栏杆的古怪台地的原因。
与此同时,他打算试着追查自己的梦游情况。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撒下了从房东那里借来的面粉——他向房东坦承了这么做的目的。途中,他顺道去了埃尔伍德的门前,却只见屋里一片漆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把那个尖细的雕像放在桌上,然后便彻彻底底身心俱疲地和衣躺下了。他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下沉的天花板之上、密封的顶楼中传来了一些微弱的抓挠声和踩踏声,但此时他脑子太混乱,甚至都顾不上这个了。来自北方的神秘牵引力又变得十分强大起来,尽管它的源头似乎移到了空中低一些的位置。
在炫目的紫光梦境之中,那名老妇以及那个一口尖牙、浑身长毛的东西再度出现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这一回,它们当真来到了他跟前,而且他感到老妇那枯萎的双手一把抓住了自己。他被拉下床,带到了空无一物的地方,然后有那么一瞬间,他听见一股有节奏的咆哮,看见昏暗且无定形的缥缈深渊在他周围翻滚涌动。可这瞬间稍纵即逝,眼下他来到了一个简陋无窗的狭小建筑里,粗糙的房梁与木板朝上升去,在他头顶构成了一个尖顶,脚下的地板则古怪地倾斜着。地板上平放着一些矮箱子,里面装满了书,古旧和破损的程度形形色色。地板中央有一张桌子、一张长椅,显然是被固定在那里的。箱子顶上还摆放着不知是什么的小型物件,在强烈的紫光中,吉尔曼仿佛看见其中一个和之前令他无比困惑的那枚尖细雕像是同类。在房间的左边,地板戛然消失了,只有一个三角形的漆黑深坑,一记干巴巴的咯咯声后,深坑里爬出了那个浑身是毛、长着有胡子的人脸、一口黄牙的可憎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