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曼的模特 Pickman's Model(第2/8页)
不要问我那些画家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你知道,通常来讲,在艺术领域,艺术家们从大自然或原型中汲取的重要、鲜活的东西与那些小角色的商业画家坐在光秃的工作室中循规蹈矩、一气呵成那矫揉造作的、不值钱的东西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好吧,我应该说真正奇怪的美术家能将幻想视为原型,能从自己生活的幽冥世界中召唤出几近真实场景的东西。总之,他设法证明画家们的梦境与那些假冒画家道貌岸然的梦境截然不同,就像依照实物绘画的画家与函授学院教育出的漫画家的差距一样大。如果我曾看过皮克曼所见的东西,噢,不,还是算了吧!我们还是先喝杯酒再继续谈吧!天哪,我要是真看见了那个人——如果他算是个人的话——所看见的东西,我就不会活着了!
你可以回想起皮克曼善于画面孔。自戈雅以后,没有人能将一系列面部特征或是扭曲的表情画成完全地狱般的模样。而在戈雅之前,就只能追溯至中世纪的那些家伙了,他们将滴水兽和喀迈拉画在了巴黎圣母院和圣米歇尔山的建筑上。他们相信诸如此类的事物——他们可能见过这些东西,毕竟中世纪有着古怪的时期。我记得你在走之前的那一年问过皮克曼,他到底是从哪儿获取的这类灵感和幻想。他只是用狡黠的笑回应了你。就是因为那个笑脸,里德才与他绝交的。你知道的吧,里德那时学习了比较病理学,并时常吹嘘自己所学的那些知识,说是各种精神和身体上的症状都有着生物或进化方面的意义。他说自己每天都更加厌恶皮克曼,最后甚至到了害怕他的程度——皮克曼的面部特征和表情正逐渐地发生变化,他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改变;那根本不是人类应有的变化方式。他还说了很多关于饮食的事情,并坚称皮克曼一定是极度反常且古怪的。如果你和里德在通信中提及过此事,我想你应该告诉过他不要惧怕什么,因为他只是被皮克曼的画作搅扰了神经或是困扰了想象力。我知道自己那时就是这样同他讲的。
但你要记住,我并不是因为这种事情才与皮克曼绝交的。相反,我对他的钦佩之情与日俱增;因为那幅《摄食食尸鬼》真的是一幅伟大的作品。你是知道的,俱乐部不会展出它,美术馆也会拒绝它的赠与;并且我敢说没人会买下它,所以皮克曼就将其放置在自己的家中。皮克曼消失之后,他父亲就把画带到了塞勒姆——你知道的,皮克曼有着老塞勒姆人的血统,他还有个祖先是巫师,在1692年被绞死了。
我时常拜访皮克曼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特别是我为了给一篇有关奇怪画作的论文积累笔记之后,这种习惯更是坚固了。我之所以要写这样一篇论文,可能是他的作品给了我灵感,总之,我发现在写论文的过程中,皮克曼就是一个能提供资料和建议的宝库。他向我展示了所有的画作,其中还包括一些钢笔素描,我着实确信,要是俱乐部的成员们看到这些,一定会将他剔除出去的。不久以后,我就相当痴迷于皮克曼的讲解,会像个小学生那样听一些绘画理论和哲学思辨,而且一听就是几个小时,他的那些讲解都足以令人将其送进丹弗斯疯人院了。我对皮克曼有着英雄般的崇拜时,其他人开始逐渐远离了他,这使他完全信任了我;而后,一天晚上,他向我暗示称,如果我能够保守秘密且内心足够强大的话,他将给我看些不寻常的画作——要比他房子里所陈设的更为强烈。
“你知道的”,皮克曼说,“纽伯里大街并不适合展示某些东西——在这儿就有些不合适的东西,总之,是些超乎想像的东西。我的工作就是捕获灵魂的弦外之音,而在人造土地上,位于矫揉造作的街道上的暴发户中,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后湾区根本算不上属于波士顿——它还没有成型,历史过短,还没有时间获取记忆,也没有吸引当地的灵魂。就算这里有鬼魂的话,也只是些盐沼和浅滩中温顺的鬼魂。而我追寻的是人类的鬼魂——存在的鬼魂有着极高的组织性,他们看见过地狱,也知道他们所见之物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