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下(或与法老同囚)(第8/17页)
接着,某些在顷刻之间发生的事情证实了我的猜测,并让我不由得诅咒起自己的无知无觉来——正是因为这种迟钝,让我参加了这场夜间活动,却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他们逐渐揭露出来的、空洞而又恶毒的诡计。虽然看起来毫无征兆,但阿卜杜勒无疑已经发出了某种难以察觉的信号,而整群贝都因人突然向我冲来;他们手持结实的绳索,并且飞快地将我牢牢绑了起来。不论是舞台上,还是舞台下,我一生中从未被人如此结实地绑住过。起先,我试着挣扎,但很快便意识到,没有人能从这二十多个强壮的野蛮人面前逃脱出去。我的双手被紧紧地绑在身后,膝盖被笔直地绑着,手腕与脚踝则被坚固的绳索结实地绑在一起。接着他们将一块令人窒息的破布塞进了我的嘴里,并用遮眼布紧紧地遮住了我的眼睛。然后,这些阿拉伯人将我扛在他们的肩头上,开始摇摇晃晃地走下金字塔。我听见我的前向导在奚落我,用他那空洞的声音愉快地嘲笑我,并向我保证我那奇妙的“魔法力量”很快将会受到极大的考验——虽然完成欧洲人与美国人所提供的挑战让我极度自负,但接下来的考验则会彻底剥去这些骄傲与自负。他提醒我,埃及是个非常古老的地方;这里充满了隐晦的秘密与古老的力量,而那些没办法用手中装置困住我的行家里手,是无法想象与理解这些秘密的。
我不知道自己被扛着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向哪个方向;因为身边的环境让我完全没有办法作出精确的判断。不过,我知道他们走得并不远;因为那些抬着我的人走得并不仓促,而且我被人抬在肩上度过的时间也令人惊异得短暂。这段令人困惑的短暂经历让我不论何时,只要一想到吉萨与那块位于它地界上的石头高地就几乎要不由自主地颤抖——因为,一想到游客们每日经过的路线距离那些当时存在、现在也肯定存在着的东西是多么的近时,我便觉得无比的压抑与苦恼。
我将要提到的那些邪恶异状并没有立刻浮现出来。那些阿拉伯人将我放了下来,扔在一片沙地而非石头上。然后,这些人用一根绳索绑住了我的胸口,拖着我走了几英尺,将我拖到了地面上一个边缘粗糙不平的开口旁边。稍后不久,他们便开始粗鲁草率地将我吊了下去。之后的经历无比漫长,仿佛耗费了千百万年的时光,我只知道自己被吊着放进了一口从石头中开凿出来的竖井里,并反复而笨重地撞在不规则的石头井壁上。我本以为这是高地上无数墓道中的一条,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下降的深度开始变得令人惊讶,乃至不可思议起来,这让我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从推断。
我就这样被吊着向下降去,恐惧每一秒钟都在加剧。我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完全实心的岩石层中下降,穿过如此遥远的距离却仍没有抵达这颗星球的核心,也不知道为何人手搓成的绳索能够将我放入这个位于地下、似乎无法及底的不洁深渊。但这些想法实在太过怪诞,所以相比起接纳这些想法,去怀疑我那焦躁不安的感官反而要更加容易。直到现在,我仍不能确定当时的情况,因为我知道当一种或多种感官被蒙蔽,或者当生活环境发生变化时,时间观念会变得极不可靠。但我很肯定,直到那个时候,我还保留了些许逻辑清晰的自我意识;我的脑海里有着一幅奇怪的图像,它真实到令人毛骨悚然,但这可以解释为某种缺少实际幻觉的大脑错觉,至少,我没有在这幅景象中加入任何由想象催生出的离奇幻象。
但并非是这些东西促就了随后到来的眩晕感。那种可怕的折磨是逐渐积累起来的,而这种较晚显现的恐慌最早则源于我下降的速度——在某个时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察觉到下降的速度正在加快。他们开始飞快放松那条仿佛无限长的绳索,让我以疯狂的速度向下坠去,狠狠地刮擦着竖井粗糙而狭窄的井壁。我身上衣服早已被撕成了破布,而且我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滴血,这种感觉甚至都盖过了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折磨人的疼痛。一种几乎无法分辨的不祥气味侵入了我的鼻孔;那是一种因陈腐与潮湿而产生的臭味,令人毛骨悚然,却又古怪地不像是我之前闻到过的任何味道。而且,在这种臭味之中却又隐约夹杂着一丝香料与香薰的气味,让人有一丝被嘲弄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