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下(或与法老同囚)(第10/17页)

但在这个紧要关头,我逐渐醒了过来——或者,至少,我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不像之前睡得那么沉的状态。我记起了那场发生在金字塔顶端的拳击赛;记起了那些奸诈的贝都因人以及他们转而袭击我的情形;记起了那段被绑在绳子上吊放进无底石头深渊的经历;还记起自己曾被吊在绳子上疯狂地摇晃,然后又一头扎进泛着芳香与腐烂的刺骨虚空之中。我觉得自己正躺在一块潮湿的岩石地板上。捆在我身上的绳索依旧紧紧地咬着我。周围非常冷,而且我似乎察觉到一股非常微弱但令人恶心的气流正在缓缓地扫过我的周围。石头竖井那参差不齐的岩壁给我留下瘀伤与创口让我觉得疼痛难忍,而某些混杂在那一缕微弱气流中的刺鼻味道让这种疼痛转变成了像是针扎或火烧般的刺痛。在这样的情形下,仅仅一个翻滚的动作便足以让我的全身伴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不断地抽搐。当我翻身的时候,我感觉到上端传来了一股拉力。这让我意识到,那条放我下来的绳索依旧连接着地表。但我不知道是否还有阿拉伯人在上面拉着它;也不知道我在地下多深的地方。我只知道周围是完全,或近乎完全的黑暗;因为没有任何月光能透过我的遮眼布;但我依旧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感官,也不愿意根据下降时度过的那段漫长时光,得出我现在置身极深地底的推论。

不过,我至少知道自己在一个距离地表较远的空洞里,也知道空洞的正上方有一个从岩石里凿出来的开口。据此,我含糊地推测出这所囚禁着我的临时监狱可能是掩埋在地下的卡夫拉入口礼拜堂——也就是斯芬克斯神庙——或许,我正躺在神庙中的某条内部走道上,不过上午游览此地时,导游肯定没有带我经过这里;倘若我能找到一条路回到被封闭的神庙入口,那么我或许就能轻易地逃离眼下的困境。这个过程就好像是在一座迷宫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但并不会比我以前经历过的那些麻烦更加糟糕。逃亡的第一步便是摆脱掉捆在我身上的绳索,还有遮眼布与口塞;而这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因为在我漫长而又丰富多彩的职业生涯中,许多比那些阿拉伯人更加高明的专家曾试图用任何已知的方法来禁锢住我,但却从未能战胜我的脱身技艺。

接着,我意识到那些阿拉伯人如果找到了某些说明我或许已经挣脱束缚的证据——例如他们手中握着的绳子发生了明显的摇摆与搅动——那么他们可能会等在出口前,准备好继续攻击我。当然,这种顾虑的前提条件是我的确被囚禁在卡夫拉的斯芬克斯神殿里。即便我真的位于距离地表很远的地下洞穴,头顶上那个连通着外界的洞口——不论它藏在何处——也不会距离那个靠近斯芬克斯雕像、现在经常被使用的神庙入口太远;因为游客所熟悉的区域非常有限,一点儿也不大。在白天那段朝圣之旅中,我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洞口;但我也知道,人很容易忽略那些处在移动沙丘之中的细小事物。当被绑着蜷曲地躺在岩石地面上时,我一心思索着这些事情,几乎已经忘记了那段深入无底深渊、在洞穴中摇晃不定、最后让我陷入昏迷的恐怖经历。我此刻一心想着如何智取那些阿拉伯人,因此决定要尽快挣脱身上的束缚,同时也要避免在竖直方向上做出任何拉扯,免得泄露我正在试图逃脱、或者至少可能试图逃脱的讯号。

然而,下定决心比实际行动起来要容易得多。在经过几次尝试后,我意识到自己几乎不可能在不采取较大动作的前提下完成这项任务;接着,在一次有力的挣扎后,我开始意识到之前悬在上端的绳索开始滑落下来,逐渐堆积在了我的四周与身上——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显然,贝都因人察觉到了我的动作,并且松开了绳子的末端;他们无疑是急着赶去神庙的真正入口,并准备在那里凶狠地伏击我。这一前景并不乐观——但是,我过去曾毫不畏缩地面对过更糟的情况,所以此刻的我也不打算就此畏缩。但是,说到底,我首先必须要从这些捆绑中挣脱出来,然后才能依靠自己的智巧从神庙里毫发无伤地逃离出去。想来奇怪,在那个时候,我一直坚信自己就在那座靠近斯芬克斯神像、用来纪念卡夫拉的古老神庙里,而且就在距离地表很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