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中鼠 The Rats in the Walls(第4/13页)

这些传说与歌谣就像典型的民间故事一样,充满了幼稚的迷信,但还是让我感到十分厌恶。它们流传了如此之久,编排了我们家族一脉如此之多的祖先,这真是太令人恼火了。关于我们家族有怪异习惯的污名,还让我十分不快地联想到了自己一位直系亲属的丑闻。那是我的堂兄弟,来自卡法克斯的伦道夫·德拉普尔,他从墨西哥战争中回来后一直和黑人走得很近,最后成了一位伏都教教士。

还有一些内容相对来说含糊不明的故事,它们对我造成的困扰要小一些。这些故事里讲到石灰岩悬崖下方饱受狂风侵袭的荒凉山谷会传出哀嚎痛哭的声音;讲到墓园在春雨过后会发出恶臭;讲到约翰·克拉夫爵士的马在晚上经过一片孤寂的田野时,一脚踩上了一个不断挣扎、还发出尖叫的白色东西;还讲到一个仆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修道院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后发了疯。这都是些陈腐老套的鬼故事,而我当时是个立场鲜明的怀疑论者。那些关于失踪农民的叙述应该予以更多关注,但考虑到中世纪的风俗,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那是个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年代,不止一个人因此丢了脑袋,首级就悬挂在艾格塞姆修道院附近那些如今已经了无遗迹的堡垒上示众。

有几个故事讲得特别生动形象,让我听了都希望自己年轻时能够多学一些有关比较神话学的知识。比如,当地人相信在这座修道院里有一支生有蝠翼的恶魔组成的军团,它们每晚都会为巫师们的祭鬼集会提供守护。正是为了给这支恶魔军团提供给养,修道院周围的大片园地里才会种有远超过其本身消耗能力的大量粗劣蔬菜。这些故事里讲得最真实生动的,是一个有关老鼠的极富戏剧性的史诗一样的故事。在那场导致城堡最终遭人遗弃的惨案发生后三个月,这些下流害虫组成的上蹿下跳的军队从城堡里喷涌而出。这支精瘦、肮脏、贪婪的军队横扫面前的一切事物,吞食了家禽、猫、狗、猪和羊,在它们将暴怒发泄净尽之前,甚至还有两个倒霉的人类也被吞食了。这支令人难忘的啮齿动物大军分散进入了村庄的家家户户,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诅咒与恐惧,因此围绕这支大军产生了一系列相关传说。

上面所说的这些,就是我怀着老年人特有的固执,一步步推动祖宅修复工程趋近完成期间令我倍感困扰的全部传说。这些传说时时萦绕在我的心间,对我当时的心境产生了很大影响。另一方面,诺里斯大尉和古文物研究者们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给我提供帮助,我时常从他们那里获得称赞与鼓励。当工程完成时,距离开工已经过去两年了,我看着那些富丽堂皇的房间、装有护板的墙壁、带有拱顶的天花板、饰有竖框的窗户,还有宽敞的楼梯,心中是怎样地骄傲,这份骄傲足以弥补我为修复工程花费的惊人巨资。中世纪建筑所应具有的每一处特点都被巧妙复原了,新修的部分也同建筑原有的墙壁和基础结构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父辈们的宅邸已经修复好了,我同时还满怀期望,作为我们家族这一脉的最后传人,我最终也能够挽回我们在当地的名声。从今往后我会一直住在这里,向人们证明,一个德·拉波尔家族的人不一定就要成为一个魔鬼(我已经重新使用我们家族姓氏最初的拼写方式了)。我心中之所以会感到这般宽慰,大概也是因为艾格塞姆修道院虽然是按照中世纪风格修复的,但它的内部实际上是全新的,完全摆脱了诸如旧日的害虫和古老的幽灵这类事物的侵扰。

像我之前提过的,我是在1923年7月16日搬入了祖宅。与我一同住进去的还有七名仆人和九只猫,后者是我尤其喜爱的动物。我的猫里年纪最大的叫“黑鬼子”,它已经七岁了,是从马萨诸塞州的博尔顿跟着我一起过来的。其余的猫都是我在修复祖宅期间与诺里斯大尉一家同居时先后养起来的。最初的五天时间里,我们在极度的平静之中展开了祖宅生活,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整理家族历史资料上面。现在我已经得到了一些有关那场最后的惨案和沃尔特·德·拉波尔逃亡的非常详尽的叙述,我想这些内情很可能就是我们家在卡法克斯的大火中遗失的祖传信件里所写的内容。我的祖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令他极为震惊的事情,他的行为由此彻底改变,并在两周后趁着家人熟睡之际,伙同四名仆人将家里其余所有人都杀死了。但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却无从得知,他可能向那四名帮助过他的仆人隐晦地透露过一些情况,但那四个人事后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