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的恐惧 The Lurking Fear(第9/13页)

我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往下挖到了怎样骇人的深度,铁锹突然一铲子挖穿了地面,紧跟着我的双脚也一起陷了下去。在当时的情况来看,事情发生得太可怕了。这个地下空间的存在论证了我疯狂的推论。我向下掉得不多,掉落时提灯熄灭了,我改用手电筒照明,发现这是个窄小的水平隧道,隧道两端都向无限远处延展出去。隧道大小足够一个成人在里面匍匐前行,即便如此,在那种时候也没有哪个精神正常的人会尝试做这种事情。但我处在狂热之中,一心只想挖出潜伏的恐惧,早已丧失了理智,也浑然忘记了这里危险、肮脏的处境。我选择了朝着房子的方向,就不顾一切地爬进了狭窄的地洞。我迅速地扭动身体,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手电筒一直在我身前,但我几乎没有怎么用它来照明。

什么样的语言可以形容这样的场景:一个男人迷失在深不可测的地下,嘴里喘着粗气,用手扒着土,扭动着身体,疯狂地爬行在深陷地底的曲道那亘古的黑暗之中,全然丧失了时间、安全、方向的概念,也忘记了自己的目标。这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但我当时就是这样做了。我爬了太久,久到连人生都褪色成了遥远的记忆,我也成了活在幽暗地底的鼹鼠与蛆虫中的一员。事实上,在地下无休无止地爬行许久之后,我才无意间想起要把早被我忘掉的手电筒拧亮照一照,阴森恐怖的灯光照见洞壁是结块的黏土,地洞或曲或直地向前延伸着。

我打着手电筒爬了一段时间,快把电池用完了,这时通道突然向上陡峭爬升,我只好改变前进的方式。抬眼一瞥,我毫无防备地看到远处有两点恶魔一样的反光,那是我快要没电的手电筒发出的光反射了回来。这两点反光确定无疑透着恶毒,激起了令我发狂的模糊记忆。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大脑已经反应不过来要往后退。那双眼睛向我靠近了,但我还分辨不出拥有这双眼睛的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出它有一只爪子。但这是一只怎样的爪子啊!这时,从我头顶上方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微弱的轰隆声,我认出了这声音,这是山间狂野的雷鸣。雷声大了起来,散发着歇斯底里的怒气——我一定是往上爬行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距离地面很近了。在雷声轰鸣作响的同时,那双眼睛仍然怀着空洞的恶意盯着我。

感谢上帝,我当时并不知道它是什么,不然我早就被它吓死了。在经历了一段可怕的对峙后,一声雷鸣把它召唤了过去,这才使我得救。在我无法得见的外界空中劈出了一道雷电,这是此地常见的那种雷电,我此前已经在不少地方注意到它们造成的恶果,它们翻搅地面留下裂隙,还有尺寸各异的雷击石。雷电带着独眼巨人般的激怒,撕裂了那个该死的坑道上方的地面,土石崩塌让我一时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但还不至于让我完全昏迷过去。

在塌方的混乱中,我在移动的泥土中无助地乱爬乱抓,直到感到雨水落在我的头上才镇静下来。我发现我已经在地面之上了,这里我很熟悉,是风暴山西南坡一处陡峭且没有森林覆盖的地方。闪电一道又一道打下来,照亮了崩塌的大地和古怪的低矮土丘的残余,这些土丘是从林木丛生的山坡更高处延伸下来的。但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任何东西能看出是我离开致命的地下墓穴的出口。我的大脑就像这片土地一样混乱无比,当南方的远处闪过一道耀眼的红光时,我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经历过的是一场怎样的恐怖事件。

但两天之后,当棚户居民告诉我那耀眼的红光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我所感到的恐惧,因其背后隐藏的压倒一切的含义,比那个泥土覆盖的隧道以及我在其中看到的爪子和双眼所能带给我的恐惧还要更甚。在20英里之外的一间村舍里,将我带离地底的那道闪电引起了一阵狂乱的恐惧,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从村舍上方的树上掉了下来,砸穿村舍脆弱的屋顶掉进了屋中。那东西搞了不少破坏,但它还没来得及跑走,处在狂怒之中的棚户居民就把棚屋点燃了。而它大闹之时,我那边正逢土地塌陷,砸在了我看到的有爪子、有眼睛的东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