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8页)

“留神,”他说,“这会有点疼。”

等到伤口缝合,又绑好绷带以后,埃齐奥看起来就像个包着头巾的土耳其人,这时医生鼓励地笑了笑。“收费暂时是三个弗罗林。几天之内,我就会去你们家,帮你拆线。到时候要再收三个弗罗林。你会出现剧烈的头痛,不过很快就会过去。尽量休息——像平时那样就好!别担心:这伤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而且好处是留不下什么伤疤,所以你将来不会让女士们太失望的!”

等他们回到街上,费德里克立刻勾住了弟弟的肩膀。他拿出一个瓶子,递给埃齐奥。“别担心,”他注意到埃齐奥的表情,于是说道,“这是父亲最好的格拉巴酒。这酒最适合受了伤的人喝。”

他们都喝了几口,感受着火辣辣的酒液带来的温暖。“今晚过得不错。”费德里克说。

“的确。我只希望能和那时候——”埃齐奥看到哥哥脸上大大的笑容,连忙打断了自己的话,“噢,等等!”他大笑着纠正自己,“就和那时候一样有趣!”

“尽管如此,我想我们回家前去吃喝一顿应该没什么不好的,”费德里克说,“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不过附近有家酒馆直到早餐时间才会关门,而且……”

“而且你跟酒馆老板是好兄弟?”

“你怎么猜到的?”

埃齐奥喝着布鲁内洛酒吃着牛排配蔬菜豆汤,大约一个钟头以后,酒足饭饱的他觉得自己像是根本没受过伤一样。他年轻又健康,此时觉得失去的精力都回来了。当然了,打赢帕齐家那些暴徒的喜悦对他的恢复也作用不小。

“该回家了,弟弟,”费德里克说,“父亲肯定在揣摩我们去了哪儿,他还指望你帮他打理银行的生意呢。幸好我没有处理数字的天分,我猜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让我从政!”

“要么做政客,要么去马戏团——你适合干的也就这两样。”

“这不是一回事吗?”

埃齐奥知道,尽管父亲在家族生意方面更信赖他,但费德里克并没有因此记恨自己。如果要费德里克一辈子在银行里度过,他会无聊得活不下去的。问题在于,埃齐奥觉得自己也跟哥哥一样。不过在眼下,距离他穿上佛罗伦萨银行家的黑色丝绒外衣、戴上金链子的那一天还有些时日,他决定尽可能地享受这段自由而无拘无束的时间。但他并不知道,这段日子将会多么短暂。

“我们最好抓紧时间了,”费德里克在说,“如果你不想挨一顿臭骂的话。”

“他也许会担心我们。”

“不会的——他知道我们能照看好自己,”费德里克好奇地看了眼埃齐奥,“但我们最好抓紧时间了,”他顿了顿,“要不要来比一场?赛跑之类的?”

“跑到哪里为止?”

“这样吧,”费德里克的目光越过月光照耀下的城区,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塔楼,“以天主圣三大殿的屋顶为终点。如果你还有那个力气的话——反正那儿离家也不远了。只不过有个限制。”

“什么?”

“我们要走的不是街道,而是屋顶。”

埃齐奥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们走着瞧。”他说。

“很好,小乌龟——跑!”

费德里克二话不说便迈开步子,像蜥蜴那样灵活地爬上附近的一堵粗灰泥墙。他在屋顶停下脚步,在红色的圆形瓦片间显得摇摇欲坠,但他大笑几声,便再次迈开步子。等埃齐奥爬到屋顶时,哥哥已经领先了二十来码。埃齐奥加快速度,追了上去,追逐的兴奋让他忘记了伤痛。接着他看到,费德里克纵身一跃,跨过漆黑的虚空,轻巧地落在稍低处那座灰色宅邸的平坦屋顶上。他向前跑了几步,然后等待着。埃齐奥看着自己脚下足足八层楼高的深渊,不由得心生畏惧,但他宁死也不愿在哥哥面前示弱,于是他鼓足勇气,奋力跃出,在身体划过空中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下方远处、由月光照亮的花岗石街面。有那么一瞬间,他担心自己的判断出了错,因为那堵坚硬的灰色墙壁仿佛正迎面朝他扑来,但不知怎么的,它又突然间矮了下去,他落到了屋顶上,虽然姿势不太好看,但毕竟还是站着的。他呼吸粗重,心情却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