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第2/2页)
我跟着他绕过房间,始终避开他的视线,一路上跟其他宾客相互问好。我至少鞠了上百次躬,喃喃地说了上百声“grazie”。直到最后,罗杰斯似乎耗尽了他的朋友们的善意,因为当他在大厅里再次转悠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背对着他。他发现自己孤立无援。他扫视周围,只看到他从前的朋友们都在谈着更有趣的事。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了从前那个伍兹·罗杰斯,因为他镇定下来,挺直背脊,抬起下巴,打算去呼吸新鲜空气。我知道他要去哪儿,恐怕比他自己知道得还要早,因此提前去阳台上等着他并不是什么难事。然后,等他来到阳台上,我便将袖剑和弯刀刺进了他的肩膀和脖子,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阻止他叫出声来,随后将他放到阳台的地板上,让他靠着栏杆坐在那儿。
对他来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来不及反击,甚至来不及惊讶,只是努力用满是醉意和痛苦的双眼看着我。
“你曾经是个私掠船长,”我对他说,“对于那些用自己的方式谋生的水手,你为什么会如此轻视?”
他看着我的刀刃刺进身体的位置。我并没有立刻拔出刀剑——这是他仍然活着的唯一原因,等我拔出刀剑的同时,他的动脉就会断开,阳台上会洒满他的鲜血,而他也会迅速死去。
“你不可能理解我的动机,”他露出讽刺的笑,“你这一生都在摧毁让我们的文明增光添彩的那些事物。”
“但我明白,”我反驳道,“我见过观象台,我也了解它的力量。你们会用那个装置去窥探。你们圣殿骑士会用它去窥探,去勒索和破坏。”
他点点头,但这个动作也带来了痛苦:鲜血浸透了他的衬衣和夹克。“没错,但一切都是为了更崇高的目的。为了确保正义,为了消灭谎言,寻求真实。”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需要那样的力量。”
“可你却把它交给了那个无法无天的罗伯茨……”
我摇摇头,纠正了他的看法。“不。我会夺回它的,如果你把他的所在告诉我,我就会去阻止罗伯茨。”
“非洲。”他说。随后我拔出了刀剑。
鲜血从他的脖子上泉涌而出,他的身体软软地靠着栏杆,在濒死之际风度尽失。他和我多年前在托雷斯宅邸遇见的那个人真是天差地别:那时的他野心勃勃,握手时坚定有力,一如他的决心;而如今,他死在我的刀剑之下,死于醉酒后的恍惚中,只剩下苦涩和破灭的梦想。尽管他驱逐了拿骚的海盗,却没有得到完成工作所必须的支持。英国人不再重视他。他重建拿骚的希望化为了泡影。
血液在我身边的地上汇成血泊,我只能挪动双脚来避开。他的胸口缓缓起伏。他眯着眼睛,呼吸变得毫无规律,生命正从他体内渐渐流失。
然后我的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我在震惊中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女人,她上好的衣服料子与行为形成鲜明的反差,正一手捂住嘴巴,瞪大惊恐的双眼。接下来是匆忙的脚步声,更多人影出现在阳台上。没有人敢上前攻击我,但也没人退后。他们只是看着。
我咒骂一声,起身跃向扶手。在我的左边,阳台上挤满了宾客。
“为了信仰。”我告诉他们,然后伸展双臂,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