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渊(第3/15页)

裘卡杜用手蒙住脸,很久都不再说话。吗啡是种很霸道的药物,能镇痛也能减轻心理压力,可吗啡有很大的副作用,而且会成瘾,戒除的时候生不如死,医生只会开给眼看没救的人,让病人在最后的时间里舒服点儿。那个男孩知道他的妈妈在吃吗啡,也就知道他的母亲余日无多。

“你父亲呢?”蒸汽里的男孩又问。

“死了,死在你们西方人的铁傀儡手下,偏偏他的儿子还要操纵铁傀儡,是不是很好玩?”裘卡杜的眼角抽搐。

东方人管机动甲胄叫铁傀儡。

“你应该去市政厅申请救济,如果没钱请医生,他们会帮你请一个,虽然不是很好的医生,但凑合着能用。你赚钱买再多的吗啡都没用,吗啡不是治病的药。”

“你傻的么?”裘卡杜压抑着不敢吼出来,可是两眼赤红,“我们家在马斯顿是没有市民身份的!我们是流民!市政厅不管我们这种人的死活!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在乎我们的死活!那个国家叫锡兰!可是那个国家已经没有了!”

蒸汽里的男孩再没说话,他缓慢地呼吸着,节奏如同钟表。

第四位挑战者“攻城锤”没能撑过第二局,第五位挑战者“铜狼”更惨,只坚持了45秒……男孩们接二连三地倒在格斗场上,再被拖车拖下去。

其中最惨的是这群男孩的头儿,他穿着那具名为“攻城锤”的重甲,手持方头铁锤,自以为装备不亚于屠龙者,就在开局之前对腓特烈少爷说了几句狠话。腓特烈少爷用铁链锁住了他的脖子,脚踩着他的后颈,一点一点地收紧锁链,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攻城锤颈部的护圈缓缓变形,最后压碎了那个男孩的喉骨。

医生不得不切开他的气管,给他接上呼吸机械,他才保住了一条命。

血迹擦了一遍又一遍,地面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屠龙者甲胄持续运转,但始终没有过热,每次补充完蒸汽之后它立即就能投入新的战斗;而伙计们清洗场地的时间里,腓特烈始终躲在蒸汽里亲吻膝上的女孩,任凭人们观赏着香艳的一幕,他似乎沉浸在女色中,好几次都是观众和对手等着他上场。

一切都如蒸汽里的那个男孩的预料。裘卡杜疑惑地看向蒸汽室的最深处,男孩沉默地端坐在那里,消瘦挺拔,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椅子,可他坐在上面就好像那是巍峨的王座。

守卫用火铳敲了敲栏杆:“裘卡杜!该你上场了!”

裘卡杜用绳子把袖口和脚腕紧紧捆好,起身做了一个复杂的屈伸动作,朋友们从没见过他做这个动作,仿佛一条蛇头尾相扣。他在水盆里沾了点水把头发抹抹整齐,挺起胸膛走向外面。

“不愿放弃的话就攻击屠龙者的胸口,那是你唯一的机会。”蒸汽里的男孩说。

裘卡杜没回答,门外,锈迹斑斑的金属架上站立着他的甲胄——“猎狐犬”。他踩动脚踏板,甲胄各部件解锁,便如一个巨人的骨骼打开之后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面罩带着黑暗从上面降落,他完成了武装。

“哎呀!裘卡杜你的甲胄看起来有点不对哦!”一个男孩趴在铁栏杆上冲远去的裘卡杜招手。

裘卡杜疑惑地低头检查猎狐犬,机械这种复杂的东西他搞不懂,但从表面上看猎狐犬没有什么问题。它确实锈迹斑斑,某些固定不好的零件叮当作响,但这种次品级的东西原本就是这样,总不能指望它跟屠龙者那样精密和漂亮。

“因为那里面装着个死人!”男孩恶意地笑了,其他男孩也哈哈大笑。

他们不喜欢这个锡兰男孩,他的褐色皮肤和别扭口音都被拿来反复取笑,如果不是裘卡杜还算听话、跑腿还算勤快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带这家伙玩。裘卡杜是个锡兰崽子,他们好歹还是马斯顿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