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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3/7页)

我在沿路排列的栗树丛中走着。一些已经露出了叶子的屏着气,等待雪化。而那些愚笨的却让嫩芽像干豆子一样掉在了地上。我这会儿正朝北走,那儿的那棵小树弯向地面,有一根嫩枝伸向天空。然后往西去找你。我得在天黑透之前抓紧赶路。地面陡然倾斜,我无路可走,只有随坡而下。我努力辨认,可还是迷了路。树叶才刚长出来,还不足以提供荫蔽,地面上到处都是雪水泥浆,我一步一滑,脚印成了泥洼。天空是葡萄干的颜色。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再走多远。可我必须走。两只野兔还没来得及跳开就冻僵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读这个征兆,我听到流水声,便摸黑朝那声音走。月亮刚露头。我把一只胳膊伸在前面,慢慢地走,免得绊倒。可那声音是松树滴水,根本就没有小河或溪流。我用一只手捧起一点落雪,吞了下去。我没有听到脚爪活动的声音,也没看到什么黑影。是湿毛皮的气味让我停下了脚步。要是我嗅到了它,它也就嗅到了我,因为在我包食物的布子里,除去面包,再没有其他有气味的东西了。我说不准它比我个儿大还是个儿小,是不是孤身一个。我决定一动不动。我一直没听到它走开,但那气味终于消散了。我心想最好还是爬上一棵树。老松树都特别大。哪一棵都是不错的藏身之处,即便它们会撕扯、推拒我呢。树枝摇晃着,但没有在我身下折断。我躲开了一切爬行、站、坐或走的东西。我知道瞌睡不会来,因为我害怕极了。树枝嘎吱响着向下弯。我这个过夜的计划并不怎么高明。我需要莉娜指点我,如何在荒野中掩蔽自己。

莉娜一点儿也不为节日般的气氛以及牵连在内的所有人那种激动不安的满足所动,她拒绝进入甚至靠近那里。老爷坚持修建的第三栋大概也是最后一栋住宅,扭曲了阳光,牺牲了五十棵树。如今死在其中,他便可以永远在那些房间里萦绕了。老爷盖的第一栋房子——泥地面,湿木材——还不如作为她本人出生之所的那栋树皮顶的房子呢。第二栋牢固多了。他拆掉第一栋,为第二栋铺了木地板,这栋宅子有四个房间、一个像样的壁炉和可以关得很紧的窗户。完全不需要再盖第三栋。然而就在没有子女使用或继承的当口,他打算另外修建一座更大的两层住宅,就像他在外奔波时见到的那座,外面修设篱墙和大门。太太叹了口气,私下里对莉娜说,至少,盖房一事会让他在这块土地上待的时间更长一些。

“到处奔波做生意让他的口袋鼓了起来,”她说,“不过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他很乐于当一个农场主,如今……”她的声音渐渐变小,一边猛力拔出天鹅的羽毛。

然而,在修建期间,太太脸上总是禁不住挂着微笑。和威拉德(即上文的威尔。)、斯卡利、雇佣帮手、运输工以及所有其他人一样,她很高兴,像在收获时节一样烧菜煮汤。愚蠢的“悲哀”开心地打着哈欠;铁匠哈哈笑着;佛罗伦斯像风中的蕨类植物一样没头没脑。还有老爷—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兴高采烈。在他难逃劫数的儿子们出生时,当他喜爱地看着女儿时,甚至在吹嘘一笔尤其成功的生意时,他都没这么高兴过。变化并不是那么突然,但却很深刻。最后几年,他看起来忧郁、暴躁,但当他决定伐倒树木,用它们为自己建一座世俗的纪念碑时,每个醒着的时分他都欢天喜地。

砍死那么多树,而不经它们同意,他的努力当然会招来厄运。果然,宅子封顶竣工时,他病倒了,脑子里除了房子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他使莉娜感到困惑。所有欧洲人都如此。他们曾经让她害怕。然后又拯救了她。如今他们只是令她迷惑。她想不出,太太为什么打发一个被爱冲昏头脑的女孩去找铁匠。为什么不放下骄傲去找一个再洗礼派(十六世纪欧洲宗教改革时期新教中一些主张成人洗礼的激进派别的总称。)教徒呢?那位执事会巴不得呢。可怜的佛罗伦斯,莉娜想。要是她没被偷走或是被杀,要是她平安无事地找到他,她就不会再回来了。为什么要回来呢?莉娜起初还略有兴趣,后来就越来越哀伤地瞅着那从老爷为那座蠢房子雇的铁匠到来的当天早晨就开始的求爱。他下了马,脱下帽子,问伐尔克是不是住在这里,其间佛罗伦斯一直僵立着,犹如一只受惊的雌兔。莉娜把牛奶桶换到左手,向山上指。这时牵着小母牛的太太刚好绕过牛棚的拐角,问他有什么事,在他回答时她不满地龇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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