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项任务(第4/10页)

我坐在那里,把一切谨慎拼凑起来。“那么……你说过是堡里的人下的手。但如果他们没有用到你,那就表示不是国王下的令……是王后!”我说,突然感到很有把握。

切德的眼神没有泄漏他的思绪:“这是个很危险的假设。如果你认为你必须因此采取什么行动,那就更危险了。”

“为什么?”

切德叹了口气:“如果你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然后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判定那是真的,那么你就会看不见其他的可能性。把每种可能都想一想,小子。也许那就是件意外。也许骏骑是被他在细柳林得罪的人杀死的。也许这跟他身为王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也或许国王有另外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刺客,下手害死儿子的是他自己。”

“你说的这些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我很有把握地说。

“对,我不相信,因为我没有证据,不能宣称这些说法是事实,就像我也没有证据能说你父亲的死是王后下的手。”

关于我们那段对话,现在我只记得这些,但我确信切德是刻意要引导我思考有谁可能谋害我父亲,并且让我对王后更加提防。我牢牢记住这一点,而且不只是在事情刚过的那段日子。我继续做我的日常工作,我的头发慢慢长长,等到夏天真正开始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已恢复正常。每隔几个星期就有人会派我到城里去跑腿买东西,不久我发现不管派我出门的是谁,清单上总会有一两样东西最后出现在切德的房里,所以我猜是他让我得以享有那些短暂的自由时光。我不见得每次进城都有机会跟莫莉相处,但我只要站在她店外的橱窗旁,等她注意到我,两人至少能点个头,也就够了。有一次我在市场听到有人说她的香味蜡烛质量很好,说自从她母亲去世就一直没人能做出这么好闻又有益健康的蜡烛,我微笑起来,为她感到高兴。

夏天来了,温暖的气候降临海岸地带,外岛人也来了。有些是正派的商人,带着寒冷地区的货品来交易——毛皮、琥珀、象牙、一桶桶的油——也带来了荒诞不经的故事,这些故事依然能让我毛骨悚然,就像我还是个小毛孩的时候那样。我们的水手并不信任他们,说他们是间谍,还有其他更难听的话。但因为他们的货品很丰富,而且他们带来向我们买葡萄酒和谷子的黄金,不仅成色极佳还沉甸甸的,于是我们的商人也就收了。

还有另一种外岛人也会来造访我们的沿海地区,虽然不会离公鹿堡太近。他们来的时候带着刀剑、火把、弓箭和撞门柱,到已经饱受他们多年劫掠的那些村庄去烧杀掳掠、强奸民女。有时候这像是一场复杂而血腥的竞赛,他们要找到疏于防备或兵力不足的村子,我们则是要用看起来容易攻击的目标来引诱他们,等他们一到,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这些海盗也烧杀掳掠一番。但如果这是一场竞赛,那年夏天我们输得很惨,我每次进城去都听到沉重消息说许多地方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还听到人们在抱怨和发牢骚。

驻守公鹿堡的士兵都觉得我们好像被人耍得团团转,我也有同感。外岛人的船总能避开我们的巡逻船只,而且从来不会掉进我们的陷阱里,还专门攻击我们兵力最不足、最意料不到的地方。最倍感挫折和狼狈的是惟真,因为骏骑退位后,捍卫王国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我在酒馆里听到有人咕哝着说,自从他失去了哥哥提供的明智忠告之后,一切都变糟了。还没有人说惟真的坏话,但是更让人不安的是,也没有人发言表示强力支持他。

我孩子气地认为那些劫掠与我无关。遭到劫掠当然是很不幸的事,我对那些房子被烧光、东西被抢走的村民也稍稍感到同情,但我平平安安地住在公鹿堡,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其他海港那种随时随地都交加着畏惧和警戒的艰难处境,也感觉不到那些年复一年重新建立家园、却年复一年地看见自己的努力再度付之一炬的村民的苦楚。不过我这种天真无知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