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卷三 鬼之笛(第2/8页)

就像去约会思慕已久的心上人似的,这位美貌丰姿的男子,在一个晚上,只身前往陂陀起伏的逢坂关下。

可是,如果见到盲眼法师,像这样直言相告是不妥的:“请务必为我演奏名曲《流泉》与《啄木》吧。”

细心的博雅在小庵中潜下身来,等待着蝉丸自然而然地弹起琵琶。

可是,仅仅一个晚上,这位法师是不可能那么凑巧演奏《流泉》与《啄木》的。

博雅每晚都来到法师庵前,潜下身来,心中企盼着:“今晚会弹吧,今晚会弹吧!”

或许会在下一个瞬间抚曲的吧。他心潮起伏地等候着。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良夜,博雅想:“虽然眼睛无法看见,可是如此清宵,蝉丸法师应该弹起《流泉》与《啄木》吧!”

博雅越来越焦急,却总不见蝉丸弹上一曲。

如此寒来暑往,不觉已是三年。

一个八月十五的晚上,明月朦胧挂在天际。秋风轻爽地吹拂着。

“今晚应该有兴致了吧。逢坂关的盲法师。你会在今晚弹起《流泉》吧……”

博雅满怀期盼地等待着。

只见蝉丸端坐在檐下的蒲团上,抱起琵琶拨弄了几下,脸上现出深深沉浸在追思怀想中的神情。

他边捻挑着弦子,边咏诵道:逢坂关上风势急,长夜漫漫莫奈何。

意思是说,吹过逢坂关的山风一阵紧似一阵,令人难以成眠,就这样宿夜听风吧,盲眼的我一直枯坐着,直到天明。

闻此。博雅的眼里不由热泪滚涌。

接着,琵琶仿佛自鸣自咏一般回荡起来,正是声名远播的《流泉》与《啄木》。

关于这两首名曲,古书《教训抄》是这样记载的:胡渭州最良秘曲,曲谓之《流泉》、《啄木》。

飘过粱王之雪苑,荡于浩渺之月楼。栖栖渺渺乎风香调之妙律,心不能攀,言岂可及。于彼南海,轩敞黄门。

架具一面琵琶,泛生万顷波涛。此中实有万千气象。风香调中,含花之馥郁气;流泉曲间,浮月之清皎辉。

博雅已经泪雨滂沱。

仔细一打量,在清莹的月辉中,蝉丸也是颊面尽湿,盲眼里滚下热泪。

他抚琴浩叹:悲乎悲乎,良夜有佳兴。若非有我,世岂有雅士。今夜若得知音来,定当开怀一叙!

唉,这是何等美好的月夜!可是理解此间风流、个中雅致者,舍我而外,世间还有何人!

倘若有人精晓管弦之道,心有所契,最好就在这样的夜晚前来一晤。我当痛快淋漓地一展心曲!

听了这话,博雅抑制不住心头的热浪。

知音难求,解此风流者就是我呀!

他多么想走到蝉丸法师跟前。可是,如果冒失地站出来,暗中潜入庭院的事就不打自招了。

这该如何是好呢?

权衡再三后,这个平安朝的俊客雅士,冲动难抑,心潮难平,他眼噙热泪,站起身来。

“法师,有王城中名博雅者在此聆听多时!”

这位纯真可爱、极为敏感的汉子,当时肯定脸颊通红,呼吸急促,仿佛未涉世故的少年般吐露衷曲。

感觉就好像是从朱雀门上跳下来似的。

你所说的知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博雅这样说。

“如此雅言者,是何方高士?”

蝉丸一问,博雅便讲述了此前的经过。

“如此说来,您光临小庵已达三年之久啦。”

“所幸的是,今夜良辰,得以闻赏《流泉》、《啄木》,喜悦之情,莫过于此。”

“博雅大人,请上坐!”

就这样,博雅跟蝉丸正坐于蒲团上,在朦胧的月色中,开怀畅叙,推心置腹。

当博雅问及《流泉》与《啄木》的技法时:“已故的式部卿宫大人,这一段是这样弹奏的——”

蝉丸精心地弹奏着一段段曲子。简直是如梦幻一般神奇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