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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忘掉爸妈的脸,忘掉外婆的弹力连体紧身衣,所有来纽约之前遇到的人都想忘了。可我忘不掉。我还能隐约记起以前见过的叔叔阿姨和表亲,跟他们一起玩过的至今搞不懂的绕圈游戏,还摆姿势拍一些再没见过的照片。我就是会记住这些事和人。
虽然我不想记,可偏偏还是记住了。
一道门突然开了,一条光柱从花园的远处照过来,我们俩同时用胳膊肘撑着坐起来。
“这他妈怎么回事?”福佑小声骂,我默默点头同意。
花匠在丹妮拉的房间里找安慰,看起来好像也安慰了丹妮拉,因为她是在艾薇塔最后一场捉迷藏游戏里倒数的人。就算要离开,他也用不着手电筒。也不会是艾弗里,他伤了皮娅的胳膊,被禁足花园外两周。洛兰也不是,晚上这个时候她要么睡了,要么在哭,哭累了就睡。医务室里有个按钮,有人需要她处理照顾的话,她房间和厨房里的铃就会响。
来人穿着一身黑,夜行人都该穿黑衣的,可是他走到白沙小路上就暴露了。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每走一步都要先用手电照着前面一步,可从他的姿势看,他好像对周围的一切目瞪口呆,吃惊不已。
我第一眼就认出是个男的。大概是因为他走路的姿势吧。而且哪个女孩会白痴到晚上举着手电偷偷跑出来?
“是看他究竟是谁,还是装没看见?”福佑在我耳边悄悄问,“哪个会惹更大的麻烦?”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不速之客是谁,但是之前又跟花匠保证过不跟别人说。对一个连环杀手的承诺虽然算不上重要,但总归还是个承诺。我以前从不承诺事情,就是因为我觉得一定要遵守诺言。
可是花匠的小儿子到里间的温室迷宫里来又是要搞什么鬼?这件事又会——能对我们——怎么样呢?
第一个问题刚在我脑海中浮现,答案就跟着冒了出来。他跑到这里来,原因应该是跟我每天下午爬树看一眼外面的真实世界一样。好奇,我主要是好奇,也许对他来说也是好奇。
第二个嘛……
有的女孩就是因为做错了选择才死掉的。如果他只是进到花园里了,还好——这是个花园里的私密空间,谁会管?——但是如果他发现了走廊里的东西……
也许他看到死掉的女孩就会报警。
但是也许他不会,然后福佑和我就要站出来,解释为什么见到了不速之客还什么都不做。
我在心里默默地骂着,从石头上滑下来,趴在地面上。“待在这别动,盯着他。”
“要是他干点什么怎么办?”
“叫?”
“那你——”
“交给花匠办。”
她摇摇头,但也没有阻止我。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她也明白我们是被困住了。我们不能因为这个男孩有可能比他家里的其他人好,而把大家的性命都寄托在这一线渺茫的希望上。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花匠跟别人在一起了。他一般都在房间里,不过有时也……嗯。我说过他是个很自制的人,但是也有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我差不多爬到了悬崖的另一面,那是一个斜坡,不是近乎垂直的面。下面的沙子盖住了我的脚步声,我慢慢把脚伸进水里,所以也没有溅起水花。然后到瀑布后面猫起来,快速跑到中庭后面,去丹妮拉的房间。
花匠已经把裤子提上了,但衬衣和鞋还没穿,他坐在床边,给丹妮拉梳头,赤褐色的浓密卷发蓬松着。丹妮拉比我们其他所有人都更烦他梳头的这个小癖好,因为他梳完了更难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