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第14/25页)
她知道他是没有痛苦的,有吗啡在起作用,丙醇让他睡着了。从严格意义上讲他还活着,但已经没有意识。她很难相信,自己正看着死去的这个人,曾激励着队友在几天前取得更大胜利。他看上去不再像个运动员,头肿得有正常人的两倍那么大,身体浮肿而膨胀。在单薄的床单下面,曾经漂亮的腿就像两根柱子。罗比·毕晓普,这位体育英雄,万千人的偶像,现在看起来那么可怜。
他母亲坐在床边,握住他无力的双手。这双手因提高血压的药物,血液循环不足,末端变成了黑色。母亲沉默不言,脸上挂满泪水。她只有四十多岁,但是在过去的几天里一下子变成了老女人,弯腰驼背,不知所措。丈夫站在她身后,将手放在她肩头。健康均被摧毁后的父子俩很相似。活着的布莱恩·毕晓普将不断提醒世人罗比的早逝。
在床的另一边,马丁·弗拉纳根低头站着,双手紧握。卡罗尔看到他因强忍哭泣而表情扭曲。看过英国在上一次世界杯中的凄惨表现后,卡罗尔认为真正的男人也可以流泪。但弗拉纳根那一代人不可能这样做,她想。
罗比的胸部看起来越发紧绷,身体发生痉挛,但痉挛只持续了几秒钟。接着心脏监控器的数据骤然下跌,血压数据也一路下滑,血氧饱和度下降得厉害。“我很抱歉,”汤姆斯·邓比说,“现在我要关掉这些支撑生命的仪器。”
毕晓普夫人哀号起来,先是一段长长的恸哭,然后身体向前倾倒,头撞到儿子身体的一边。她的手抓住儿子浮肿的胸口,就像这样能使他复活。她的丈夫转到一边,双手拂面,肩膀在颤抖。弗拉纳根重重摔倒在靠墙的沙发里,头垂在膝盖上。
够了,卡罗尔走开了。她出现在走廊上时,邓比走到她身边。“我们要发表声明,举行新闻发布会。我建议把两件事放在一起做。”他看了看表。“半个小时够你准备吗?”
“我不确定我们是否应该……”
“听着,我将不得不告诉他们我所知道的事,也就是罗比·毕晓普死于蓖麻中毒。他们会想知道你们这些人正在做什么。我将尽力确保把整个事件讲得清楚明白,不会让我的陈述留下可供猜疑的空间。”邓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这是个不习惯被挑战的男人。
卡罗尔在邓比这样的人面前从不会畏缩,但是她学会了挑选战场。“我认为我比你更擅长在充满敌意的媒体磨刀声和谴责声中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她甜美地说,“有我的支持,你在新闻发布会上会轻松一些,我肯定会做好相关安排。发布会将在哪里举行?”
邓比完全被打乱了阵脚,匆忙说:“二楼的会议室可能是最合适的地方。我二十分钟后在那里见你。”他就走了,白色的大褂在过道的风中显得特别僵硬。
“混账。”她低声咒骂。
“有问题吗?长官?”宝拉站在家属室的门口,她早些时候在这里询问过弗拉纳根。
“邓比先生不喜欢浪费时间,他刚宣布死亡,马上要开新闻发布会。而我想要多一点时间了解最新情况,就是这样。”
“你想我给各位组员打电话吗?让他们重点处理这件事情吗?”
卡罗尔看起来有点难以接受宝拉的热心。她发现自己要是宝拉,会感到生气、憎恨,充满复仇的欲望。她无法想象,宝拉竟然还能为那些让她失望并失信于她的人工作。但是宝拉并没有憎恨她,看起来甚至想要赢得她的赞赏。卡罗尔想要听托尼解释,但是托尼肯定只在想怎么治疗宝拉。她认为他只会说:“她真的不会为那晚在庙区发生的事故而责怪你,她理解你不是故意害她,你已经尽力保障她的安全。没什么好隐瞒的,卡罗尔,你可以相信她是站在你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