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苏珊娜在纽约(第2/4页)

就在她来到手握纸杯的男子背后时,他转过身来。他当真穿着一件印有“我喝诺兹阿拉!”的运动衫,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是他:他才是她全神贯注的对象。这是爱德华·堪特·迪恩。甚至这也是次要的,因为她在他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畏惧的情形——彻头彻尾的迷茫不解。他不认得她了。

接着,他试探性地微笑了,这笑容也是她记得的,她一直深爱的。而且,他没有毒瘾,她立刻就知道了。她从他的脸上看出来的。尤其是他的双眸。哈莱姆合唱团的学生们仍在高歌,他则递出一杯热腾腾的巧克力。

“感谢上帝,”他说,“我刚刚还在想大概只能我自己喝了。那些声音是没谱的事儿,是我发神经。那……好吧……”他支吾起来,看来更迷惑了。他似乎还有点害怕。“听着,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对吧?请告诉我我没有神经错乱。因为,女士,现在我的感觉就像是长尾巴小猫咪躲在椅子叠椅子的房间里。”

“你没有,”她说,“我是说,你没发神经。”她想起来,杰克曾经说过,在他脑海深处一度有两种声音争执不休,一个大喊大叫说他死了,另一个则坚称他还活着。双方都确定无疑。她大致能想象出来,那感觉一定很糟糕,因为她对于别的声音多少有所体会。奇怪的声音。

“感谢上帝,”他说,“你的名字是:苏珊娜?”

“是的。”她答,“我叫苏珊娜。”

她的嗓子眼里干涩极了,但好歹把话说出了口。她接过他递来的纸杯,抿了一口浮在热巧克力上的奶油。又甜又香,这个世界的滋味。不远处,司机们着急赶在大雪前离开拥挤的街道,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那也同样美妙。他咧嘴一笑,伸手轻轻抹去蹭在她鼻尖上的奶油沫。这一触碰就像是过了电,她看出他也感觉到了。她突然意识到,他将再次跟她初吻,再次与她共度初夜,再次与她共同坠入初恋的爱河。他应该也明白,因为那些声音早已对他讲了,但她更有理由明白:因为一切都已发生。卡是个轮,罗兰说过,而此时她知道这话千真万确。她记忆中

(中世界)

枪侠所在的时间和空间正在渐次朦胧,但她觉得再模糊也足以明了:这些爱的表达全都发生过了,对此,她难抑不可名状的悲凉。

但这当然也是美好的。

眼下这一切都是,该死的奇迹。

“你冷吗?”他问。

“不。我很好。为什么这么问?”

“你在发抖。”

“是因为奶油的香甜。”说话时她凝视着他,还舔了舔嘴角含肉豆蔻粉的奶油沫。

“就算你现在不冷,过会儿也会的。”他说,“WRKO电台里说,今晚气温骤降二十度。所以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他从口袋里取出一顶绒线编织帽,是那种可以拉下来遮住耳朵的款式。她看到帽子的正前方织着红色的文字:圣诞快乐。

“在第五大道的布兰狄欧商店买的。”他说。

苏珊娜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店名。也许是布兰塔诺吧——那家书店——而不是布兰狄欧。可是,即便她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也从未听说过诺兹阿拉饮料、塔库罗精神汽车公司呀!“是你听到的那些声音让你买的吗?”现在,她有点打趣地对他说。

他的脸刷一下红了。“确实是的,你知道,是他们说的。戴上试试吧。”

非常合适。

“跟我说说,”她又问,“总统是谁?你不会对我说是罗纳德·里根吧,是不是?”

听罢,他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接着笑了,“什么?那个老演员?主持那个《死亡谷岁月》电视节目的?你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我总以为拿里根开玩笑的人是你,埃蒂。”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