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18页)

“我所说的爱,是指父母对孩子的爱。”

“也许这对双方都更糟。但是如果他不爱,那么世界上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促使或者迫使他去爱。而没有爱,就不会有任何爱的义务。”

“你完全可以让他活着!那些钱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会理解你,保持沉默的。”

“他会吗?四年后,他拒绝接受一大笔财富,对此他——或者我——该怎么解释呢?如果一个人受良心的约束,那他永远都别想安全。我儿子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卫道士。我怎么可能把我自己和我的工作交到他的手上?”

“你现在在我的手上,罗纳德勋爵。”

“你错了。我不在任何人的手上。很遗憾,那台录音机关掉了。我们没有目击证人。我们在这个房间里说过的话,你不能到外面去说。如果你要说,我就让你身败名裂。我会让你永远找不到工作,格雷小姐。首先,我要让你那个可怜的事务所破产。根据利明小姐的汇报,这不费吹灰之力。诽谤可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如果你想说出去,就先想想这一点。还要记住一点,你不但会惹火烧身,还会损害马克的名誉,但是你动不了我一根毫毛。”

科迪莉亚完全不知道那个身材高挑、穿着红睡衣的身影躲在门口注视并偷听了他们多久,也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是什么时候悄然离开的。但是现在她意识到,这个红色身影正悄无声息地从地毯上慢慢走过,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写字台后面的人,手里握着的枪紧贴在胸前。科迪莉亚惊恐地看着对方,屏住了呼吸。她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从开始到结束顶多只有三秒,可是慢得就像过了几分钟。她当时来得及大喊、警告,或者冲过去夺下她紧握在手中的枪吗?他当时来得及呼喊吗?可他一声都没出,只是微微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枪口。接着,他像哀求似的把头转向科迪莉亚。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最后的眼神,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希望。除了空洞地接受失败,再也看不出别的。

这是一场处决,干净利落、从容不迫、精准无误。子弹从右耳后方射入。他的身体腾空,双肩一耸,在科迪莉亚眼前软塌下来,就像骨架被熔成了蜡,最终倒伏在写字台上,没有了生命。就像伯尼那样,就像她父亲那样。

利明小姐说:“他杀了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

“没错。马克是我的儿子。是他的儿子,也是我的。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她手握着枪站在那里,表情木然地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草坪。窗外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动静。利明小姐说:“他说得没错,谁也动不了他一根毫毛。因为没有证据。”

科迪莉亚惊骇地大声说:“那你怎么能把他杀了呢?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

利明小姐没有放下枪。她一只手伸进睡衣口袋,接着把那只手伸过写字台桌面。一支镀金小圆筒从光亮的桌面上朝科迪莉亚滚过来,停下了。利明小姐说:“这支唇膏是我的。我刚才在他的礼服口袋里发现了它。自从上次在学院餐厅参加晚宴后,他就没再穿过那套衣服。他总喜欢收集小物件,会下意识地把它们放进自己的口袋。”

科迪莉亚从未怀疑过罗纳德勋爵的罪行,但是她的每一个怀疑都要经过验证。

“也许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伦恩就有可能把它放在那里栽赃于他。”

“伦恩没有杀马克。马克死的时候,他在我床上。他只离开过我五分钟,是八点钟过后,他去打了一个电话。”

“你和伦恩是情人!”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就是我刚才杀掉的这个男人。别说那种你根本不懂的事。我和伦恩只是相互需要,这跟爱情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