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18/18页)

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继续留在农舍了。她花了一个小时精心打扫并整理几个房间,也许几个星期之内,不会有人再进入这些房间。她给客厅桌上那个大杯子里插的野樱草浇了些水。再过三天,这些草就会枯死,不会有人注意到,可是她不忍心把这些还没有死的花就这么扔掉。她走到外面的工具棚,仔细看了看那瓶酸牛奶和那锅炖牛肉。她的第一冲动是把它们倒进厕所,但它们曾经是证据的一部分。现在她已经不再需要这些证据了,应当把它们彻底毁掉吗?她想起了伯尼反复再三的忠告:“永远不要毁掉任何证据。”伯尼有许多具有警示意味的实例,用以强调这句格言的重要性。最后,她决定把它们放在厨房的桌子上,用拍照的方式进行记录,而且特别注意曝光和用光。这似乎是一件徒劳、荒唐的做法。拍照完成后,她感到一阵欣慰,因为瓶子里和锅里那些人令人恶心的东西现在可以处理掉了。她把它们仔细清洗了一遍,留在了厨房里。

最后她开始收拾东西,把自己的包和工具箱以及马克的毛衣和书都放进迷你车里。她在叠毛衣的时候,想到了格莱德温医生坐在后花园的情景,他那萎缩的血管对阳光已经没有反应了。这些毛衣对他会有用,但是她不能把它们拿去给他。如果是马克这样做,那个老人还会接受,换成她就另当别论了。

她锁上门,把钥匙放在一块石头下面。她无法再次面对马克兰德小姐,也不想把钥匙交给这个家里的任何其他人。等她回伦敦之后,会再给马克兰德小姐写一封短信,感谢她的关照,然后告诉她钥匙放在哪里。她围绕园子走了最后一圈,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冲动驱使,竟然走向了那口井,可是当她来到井边,却吓了一跳。井边的土被清理并挖开,种上了一圈三色紫罗兰、雏菊、小丛的十字花科和山梗菜科植物。每一棵植物都是精心栽种的,四周的土壤因浇过水而有些下陷。在不断蔓延的杂草中,这俨然是一片色彩斑斓的绿洲。这景象很美,但又显得极不协调,特别古怪。经过这番奇妙的装点,这口井看上去甚至有些猥琐,就像一只木头乳房,上面还有一个大乳头。她怎么还能把这个井盖看成一件无害又别致的装饰呢?

科迪莉亚不禁心生怜悯,又抑制不住厌恶。这肯定是马克兰德小姐的杰作。多年来,这口井对她而言无疑是恐怖与悔恨的化身,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而现在,它又成了她心目中的神龛。这样做荒唐可笑,也着实可怜,科迪莉亚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她突然感到一阵害怕,怕碰上马克兰德小姐,怕看见那双眼睛中萌动的疯狂。她几乎是连奔带跑地逃出园子,使劲拉动园门,在杂草中将它推上,最后头也不回地驱车驶离农舍。马克·卡伦德的案子就此结束了。